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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邪龙的九个儿子 第41节

  我和邪龙的九个儿子

孟阮第一次听说昆仑山的邪龙,是她拜入玄青子门下的第十六个年头。她出生不久就被生母丢弃在桃花林里,被玄机道长捡回了昆仑山,受做入室弟子。小阮儿在师父温沉悲悯的庇护中,求得了一线生机。山上一起修行的同门很多,但与她最投缘的却是一只小凤凰,除了在师父身边打坐诵经的日子,两人成天同流合污……哦不,互为玩伴。不知何时,山下山上便有了一个传言,说金鳞池里有一条邪龙,已经修炼成人,有不少道中高人都想去降服魔物,但都被打退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们都被吃了。一时间,大家都变得怕他,金鳞池方圆百里杳无人烟。师哥师姐都关照孟阮,不准去招惹那条邪龙,但她不仅去了,还带着凤凰一块儿去。孟阮就是想杀一杀这条恶龙的威风,或者干脆将他抽经剥皮,替天行道。到时候师父和同门肯定大吃一惊!孟阮年纪尚幼,又爱玩闹,就算要杀魔物也是带着一种天真又直接的残忍。直到见了那条邪龙本尊,她才发现他不是什么邪恶的怪物,他有血有肉,既有龙的天性,也有人的言行。他不仅有棱有角,还有邪恶且锋利的味道。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尾巴。孟阮最喜欢蛇类的尾巴,她还养了一条昆仑上的小青蛇作为宠物。每次见了钟臣黎的尾巴总想扒拉几下,心里痒得不得了。那是才十几岁的小道姑,心思一天一个样,总因为一颗芝麻就大起大落。这种微妙的感觉生得潜移默化,又毫无缘由,反正她始终琢磨不清。孟阮有些变卦了,不想杀他了,但凤凰以为她是苦于无从下手,就鼓动她说:“你去骗他和你做道友,等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再动手,他不会拒绝的。”凤凰淡淡地解释:“因为他和我一样,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家人、朋友和同类,他太孤单了。”孟阮的想法不完全如此,却被这句话里的某些部分说动了心思。凤凰要她趁着钟臣黎运转到一个大周天的时候动手,可她犹豫了,偏偏弄巧成拙还被龙君发现。甚至这些小心思也被师父看穿了。孟阮害怕玄青子怪罪下来,那铁定要手刃邪龙,她连忙与钟臣黎划清距离。她知道师父在监视,心里慌了,深怕真的连累钟臣黎,就说了很多恶毒的话。钟臣黎静静听完这番胡言乱语,嘴角讥笑:“你始终把我当做一个邪恶的‘妖邪’,在你这里我不过是增进修为的玩物?”“小道不屑撒谎,当初确实想害你,不过害你的方式嘛,千种万种,要你给我渡情劫也不错啦……你现在知道了吧,蠢货。”钟臣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蠢,真假他也分得清楚。他从池子里上岸,清澈的水流顺着俊美的身躯一寸寸褪下。钟臣黎以人类男性的模样就这么赤身裸体站在她面前,令孟阮脸色涨红,吓得别过了脸。他没有给她机会,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轻轻笑着,还低声威吓:“你知道什么叫‘渡情劫’?才修了十六年就敢跑来我面前张狂?只要我想,现在就能弄死你。”邪龙狠狠掐住她的下颚,身子俯过来,快要贴住她:“不过我知道你那个老不死的师父在看着,但我真要动手,天皇老子也不怕。”他听见远处有尖锐的鸟鸣,应该就是玄青子的探子在警告。钟臣黎放了手,冷笑:“别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吸光你的元阴,再让你尝尝变成堕仙的滋味,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孟阮只觉得眼里酸胀,心里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胀满了胸腔。她离开了金鳞池,却像留了什么东西在那里。照理说,玄青子向来宠她,即便知道这些,最多罚她去面壁思过。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发了大火,责令她下山修行。第36章 逆鳞01“小道自认有错,以后不敢再……孟阮厚着脸皮, 跪在玄青子面前,卖乖讨好:“师父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肯定乖乖的, 晨昏定省, 膝下承欢……”“打住,这又说的什么胡言乱语?”玄青子是昆仑山最有威名的半成仙儿, 具体年岁已无从考证,只是容貌依然维持着年轻时仙风道骨的风姿。他终于不再绷着脸, 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拿了一件罩袍给她, “珺芷, 你根性出众,灵性也强, 是天道注定的可塑之才,只是为师先前将你保护的太好,你是该下山去游历人间, 涉入红尘,体会一趟生死和悲喜, 等我让你回来了, 你再回来。”那时候孟阮还是玩性大, 想想山下就是人间, 有的吃有的玩, 还都是新鲜玩意儿。说不定钟臣黎离开昆仑也是去了人间, 她突然就想, 会不会在繁华处与他重逢相见。这么一盘算,就还是乐颠颠地领命离开了。孟阮与小青蛇道了别,将它托付给师姐, 嘱咐它好好修炼妖道,以后说不定也能有所造化。她收拾包裹,刚飞到半山腰,却见凤凰早就在一颗槐树旁等着。凤镜柏一身宽大的白色袍子,腰间系着红绳,他的穿着就像他的容貌,骄矜高贵,偏又有那么一点艳色逼人。他不仅不安慰,还说风凉话:“哟,怎么着,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了?”“呸,你个乌鸦嘴,师父最疼就是我了,他是让我下山去游历,怎么舍得不要我?”凤镜柏:“当初让你别去招惹那条邪龙,你就是不听,看吧?”“你还敢提?当初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也不至于……”孟阮知道自己也有过错,就不再指摘他的毛病,挥了挥手,打算继续赶路。凤镜柏与她并肩,轻笑着说:“走吧,我正好也要下山,方巧是我族每十年一次的氏神祭奠,我得回一趟老家。”最早以前,凤凰也不是凤凰,真要算来他和钟臣黎是相同遭遇却不同际遇的两位人类少年。钟臣黎被邪龙附身,元神入魔,所以不得不远离人世,来昆仑潜心修炼。而凤镜柏被凤凰选中,元神加持,凤氏一族光宗耀祖,并将他奉若氏神,每十年要举行庞大的供奉仪式,让他为族中后代赐福。“我从人间来的,比你经验多一些,也好让你有个照应。”两人便先行一路。离昆仑山最近的是一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再往远处走,却是漫天遍野的荒芜,各种天灾和战乱横行,无数人沿路乞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魑魅魍魉都在尸骸附近徘徊,扭曲成一个个妖邪的枯影。有人类的叹息,也有魂魄的鬼哭,孟阮越走越沉默,一直到了梁朝的王都,才重见车水马龙的风光。“怎么这个国家的国运如此低迷,感觉皇帝都快不行了。”孟阮口无遮拦,在大街上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凤镜柏也只轻蔑地笑了笑:“听闻这梁王昏庸无度,骄奢yín 逸,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国家怕是很快就要被周边的其他强国吞并了。现在人间最鼎盛的王都叫做盛京,我看没多久锦朝就会统一四国,称霸天下。”孟阮不懂这些国家之间的掣肘,她在珠钗和小吃的摊位前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买了一串糖葫芦和几块蒸糕。刚吃了几口,抬眼就见皇宫被笼罩在一片邪雾之中。“不对啊,这势头不像只是单纯的国运低迷,好像还有妖怪作祟……”凤镜柏还没说话,路过的一位老人连忙打算她:“小姑娘,这话万万不能说啊,被那些官兵听见是要砍头的,宫里哪有什么妖邪,皇宫有天龙之子,夜游神镇守四方,什么妖邪都不敢靠近,你真要说这些东西,那也是……”他压着破锣嗓子,神神秘秘朝某个方向一指,“在北方的桥村,听说有蛟龙作祟,专门吸食女子精血,这些年残害不少妇孺。”孟阮:“听起来确实像蛟龙会干的yín 邪之事。”凤镜柏:“确定是蛟龙?没准是那条邪龙。”“不,阿黎受不了这样的污浊,不然他早就去当魔尊了,虽说他元神被污染,但还有做人时候的记忆,所以才一直躲在灵气最为充沛的昆仑山,得以净化魔性。”经过这几年切磋尾随(?),孟阮相当了解钟臣黎的心思,这也是玄青子会放他一马的原因。师父知道这条邪龙并非无可救药,就算他心存杀生的念头,但不曾真的残杀人类。孟阮:“再说了,蛟龙才会躲在暗处这么鬼鬼祟祟,哪里会有阿黎威风。”凤镜柏翻了个白眼,“别吹了别吹了,我都快听吐了。”正逢中元节前后,孟阮想去老人家说的桥村,但凤镜柏必须趁着这个时日赶路,两人只好暂别。孟阮一路北去,见到草木葱茏,昼夜交替。四方食事,不过人间一碗烟火。到了中元节当天,晚霞垂落,家家户户都在岸边放河灯、祭祖先,年轻男女为了避嫌,也为了更添一些氛围,戴着各种造型的面具,煞是有趣。她陆陆续续听闻不少“龙妻祭祀”的吃人规矩,正挑了一个狐狸模样的刚戴上脸,就听有人在后头喊:“龙妻跑了!龙妻跑了!快抓住她!不然龙神震怒我们都得遭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穿纱裙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朝这边跑来,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向一旁的馄饨摊位。她连忙起手一道符咒,将女孩稳稳地托住,送到自己面前。“姑娘,你没事吧?”女孩又惊又怕,绝望地拽住孟阮的衣角,一张清秀小脸泪痕交错:“求求大家,求求你们谁……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是自愿的……”“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被扔进河里……”听到孟阮如此形容,女孩哭的更惨烈。她闭上嘴,一群村民装扮的男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孟阮紧拧眉头,非常不满这些人身上不断冒出的恶念。但人多势众,又都是些鲁莽凡人,孟阮也不好随便对付,她思量一番,告诉女孩:“你放心,既然遇见我,说明咱们有缘,这事儿我管定了,你告诉我明天祭祀在哪里举行,我一定来救你。”女孩千叩万谢,话也没说完就又被那些人拖走了。孟阮刚定了定心神,忽然察觉一股熟悉的元神气息就在附近。她心里一急,半跑半飞,终于降到一处屋顶,就见灯火寂寥处,俊挺的男人戴着半块黑色面具,垂眸看向她。冷夜微光映着男人的长发飘动,他面无表情,静静在她面前站着。眼前的孟阮一身人类少女的打扮,戴着狐狸面具,浅粉色的刺绣衬得她身姿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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