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24
气氛很安静。在同学的印象里, 乾坤整天懒洋洋的，一副对外界没兴趣的样子。只有在少数接触中，能感觉到乾坤家教很好, 待人接物是绅士疏离的。这会儿他突然爆了个粗口，还是对着老班。反响可想而知。乾坤对于成为焦点习以为常，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他淡定地按掉胸口发烫的感应器, 面不改色地拿起桌上的一本高中《课外古诗词大赏》，这也是近期看的书目之一。他将其中一页摊开：“《草》, 原名《赋得古原草送别》。”这还真是课外阅读的一篇古诗, 难为他从旮旯里把它拎出来遛了一圈。乾坤眼底还有些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只是很快, 身体的反馈让他笑不出来了。看他这不慌不忙的样子, 真会让人以为他刚才是在看书。胡生强说出的话, 没收回的道理，哪怕是他很看好的学生。“十遍, 《滕王阁序》, 交给课代表。”乾坤点了点头, 刘其麦刚想幸灾乐祸, 哈哈哈, 坤哥你也有今天。却发现乾坤神情严肃，气息凌冽，这让他想起以前坤哥没控制住脾气的几次, 怂了。乾坤心跳得很快，体内的信息素翻腾的厉害，又犯病了。乾坤眼角有点发红, 他还是有条不紊地找了个草稿本, 撕了一角, 又折了几下，重新摊开。只要不仔细看，几乎就与签筒里的纸条一模一样。这时候班上有几个同学在起哄，他们时不时看向沈矜位置。“方圆，你的机会来了！！”“你不抓住机会，难道指望冰神自己下凡吗？”“快快，给我们到现在还不敢和矜哥说句话的alpha一个机会。”方圆就是沈矜这学期刚报道时，因为沈矜分化成beta鼓起勇气想追，开学那么久，始终不敢有动作的alpha。他和沈矜从初中到高中同学五年，他其实都不确定沈矜记不记得自己。乾坤看了眼那个脸通红的alpha，有点烦躁地捏了捏手，将空白的纸条递给周游。周游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发现乾坤已经快步离开，那股毫无信息素的气势让后排的几个alpha都有点不适。再看纸条的折纸痕迹，以假乱真，还有什么不懂的。周游一直觉得乾坤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在别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会在还没决定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将想要的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他感兴趣的太少了，少到让人忽略了，他那不容人觊觎的占有欲。沈矜正和学长从高三的教室走出来，他们的检查已经结束。学长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他一收到那个跨国包裹就把沈矜喊出来了，但沈矜第一反应是想原路退回。他察觉到这对未婚夫夫可能出什么问题了。但看柯明淮的态度又不太像，他准备为老友说点好话：“冰神啊，阿淮这个人特别闷骚，有什么都不说。他出国参赛的事，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是想干脆不去的，但他的申请被驳回了。当时校方又说他在化学方面的天赋无人能比，可以好好杀杀那边的威风……”柯明淮进入国际训练队的事，沈矜是在柯明淮上了飞机后，才从柯明淮的道歉微信中知道的。后来下机报平安的时候，沈矜只字不提对方的隐瞒，也没任何怨怼，只嘱咐平安归来。那段时间是暑假，父母带了沈谢安去了沈父的老家祭拜先祖。沈矜报名了冲刺班，被独自留家，他刚刚分化，情绪非常不稳定。谢家分家一些表哥表姐们听到了这个好消息，他们平时就想取而代之，那段时间时不时来沈家冷嘲热讽。柯明淮有次撞见，场面很尴尬，将这群人赶走后，他有空就会陪着沈矜。两人名义上是对方的挡箭牌，所以相处时非常客气，那一个月是沈矜心里防线最薄弱的时候，才有些亲近了。沈矜当时就注意到柯明淮的几次欲言又止。他不清楚什么事，直到被突然告知他出国了。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瞒着。即便是沈矜，也有那么一瞬，感到眼前一黑。他是不是不被信任？学长发现自己声情并茂的给好友拉票的时候，沈矜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顺着沈矜的视线，看向对面实验楼的天台，天台因为安全问题，被铁网围了一圈，有个高大的身影背靠着铁丝网，只这样随性的坐姿就给人难言的气息压制。乾坤望着碧空上，云随风动。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吐着烟圈，泛红的眼眶重新隐了下去，他的思绪飘远。他察觉到了什么。透过铁丝网往周围看了眼，却没看到任何人。沈矜与学长告别后，打电话去了匹配室确认[讨厌兔子]的身份。虽然知道误用他人信息素信息是要判重刑的，但沈矜还是以防万一问了。听到他询问编号ax000034，接线员立刻想到不久前那位不可一世的alpha说他和这位现实里就认识，但希望工作人员保密。如果他确定沈矜不需要帮助，就不再打扰。但如果沈矜的情况不乐观，希望他们配合，匹配室也不是不懂变通，而且他们之前就担心沈矜的情况。沈矜确定的确是公共匹配室的疏忽，把他的资料不小心拿错了，所以这万分之一的概率就砸到他头上了。那个“三百”知道本来他们怎么都不可能遇到吗？换位的抽签还在进行，班级又恢复了热闹。抽到的同学打开纸条，有的已经高举号码“认亲”。整个班级一共四个大组，由abcd来命名。沈矜回到教室，被胡生强招呼着上去抽纸条，下去的时候与周游擦身而过。他没注意到班级的暗潮汹涌，沈矜抽到的号码是d14，也就是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这不就是他现在的位置吗，看来他不用动了。罗樱跑到沈矜的位置想看号码。“谁是d13？”乾坤慢悠悠地回到位置上，发现沈矜对oga要宽容许多，此刻眼眸染着些许柔和，他懒散地拿过周游手上的纸条，声音不轻不重：“我。”这两个班级顶流的去向，被不少人关注着，都想知道谁和他们同桌，哪里会想到他们的孽缘能延续到抽签。面对沈矜略带意外的眼神，乾坤眨了眨眼，口型在说：缘分~。课代表冷哼了一声，缘你个头。罗樱激动地将第一手消息发到千金磕学会，大家都表示震惊。[不会吧，不会吧，这波好凶！][你们九班一次换座位，都要把我搞的血糖飙高了！][会长，千金有没有打起来？金金虽冷但佛，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千千好像不太乐意接触插班生以外的人。]罗樱看了眼看起来平静的两人，也瞧不出大佬们愿不愿意。[目前，风平浪静。][这说不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前排的某个alpha刚要举手，就发现乾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分明也没威慑什么，话却被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那个alpha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纸条，没错啊，d13，是他啊！这时，身边忽然出现了周游。周游长得好，为人义气，他们一起打过篮球。周游一手揽住男生的肩：“待会一起打球？”alpha有点没缓过来：“哦，哦。”周游又说：“内急，先去个厕所？”alpha就这么被周游忽悠走了，直到离开了才想起，结伴去厕所不是oga的日常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胡生强见位置都定下来了，现在插班生和原九班学生基本都混坐在一起了，他一直担心的班级矛盾已经有初步融合的迹象。他重新站上讲台，高声说：“近视的同学可以申请调位置，其他同学如果觉得不适合也可以和老师说！”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后排，但一个在抄滕王阁，一个在给学生会做报销登记，两位大佬处于互不干扰的状态。胡生强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啊，有没有！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老胡，你别搞得和打折促销似的！”“哈哈哈哈，老胡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有没有把自己推销出去啊？”胡生强神情一肃：“年轻人管好自个儿，别好奇心那么重！”胡生强在一堆老资格的老师中，算是很年轻的，他为人负责，很容易就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到了下课就要换位置了，大部分同学懒得搬桌子里的东西，干脆直接搬桌子。又是一阵混乱，重新定下的位置终于确定了。乾坤很快就搬好了桌椅，这次不是邻居了，成了同桌。乾坤的前排还坐着刘其麦，只是沈矜前面坐着那个叫方圆的。大概因为分配到沈矜前面，方圆正襟危坐，犹豫了好几次也没回头打招呼。乾坤不明意味地看了一眼。沈矜登记的报销单子不能错一个小数点，他聚精会神，对前排是谁并不关注。把报表登记后拍了照提交给副会，新同桌才将抄好的本子递给他。沈矜太专心了，刚还在想怎么旁边突然多了个人。“这什么？”他刚才不在班级。乾坤：“老胡的罚抄。”沈矜瞥了他一眼。他记得老胡看到乾坤这次月考比开学考进步了两分，还私下夸了几句，是偏宠没跑了。乾坤读懂了他的意思：“我也有失误的时候。”我又不是万能的。沈矜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是木质的香气，夹着很难辨别的烟味，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他又提醒：“校内禁止抽烟。”乾坤在理课桌，桌上都是文言文的书，这两天看多了，有点烦。闻言，耸了耸肩：“你什么鼻子，这都闻的出来？”已经喷过去味剂了。沈矜习惯反击了，直接送出一句：“那你什么问题，这都忍不住？”前排以为要大战，偷听的两人：“……”沈矜也察觉那句话有点问题，一时又想不通要怎么改。两人之间的空气莫名紧绷，乾坤望着眼前这个被他激得稍微活泼了一点的小冰山，握着的笔慢悠悠地点了点。“嗯，是忍不住。”到了周末，沈矜被早就等候许久的沈谢安接回了家，沈谢安一路上叽叽喳喳。小孩大概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沈矜也不介意，耐心地回答。沈矜兄弟俩说笑着走进家门，发现父母居然这么早回来了。客厅的桌子、沙发上放着不少贺礼，都包装的很精美。沈谢安问这是什么，谢嫣笑着说这是为了庆祝沈矜即将年满十八的成年礼，虽然沈家不办宴会，但因为和柯明淮订婚的关系，各家都给足了颜面，提前送来了礼。谢嫣指着其中被单独划分到一边的几个礼盒：“这是柯家送来的，待会你拿上楼吧。”这段时间和长子的关系并没有改善，谢嫣成日郁郁寡欢。今天她是真的高兴，哪怕是以前，她也是希望儿子有个好婆家，能得婆家看重，以后嫁进去也有底气。柯家门风正，不像同是豪门的纪家那么乱。柯明淮自身又是出类拔萃的，平时也很关照小矜，就算再找也不一定能有更优秀的。沈矜一开始有点懵，但很快就想通了症结。他想这是柯家刻意给他做脸，打算等柯明淮回来再正式宣布。在这之前，柯家要营造出依旧对他很好的样子，维持好柯家的名誉。而那次退婚，又是谢凌陪他去的。外界都知道，谢家嫡系与分支泾渭分明，虽然同一个姓，但早在好几代前就分家了。能亲自出面就代表谢凌认可了沈矜，柯家的做派，也是专门给谢凌看的。沈矜望着谢嫣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还有沈擎坐在沙发上，略带满意的表情。他从小就很少有让父母满意的事，订婚算一件。瞒了那么久，有些话，他想亲口说。不希望父母从别的地方听说。心里有些闷，像被压了无数小石头。他想，下一刻可能迎来狂风暴雨。沈矜垂下了眼：“都退回去吧。”谢嫣不明所以：“你说什么？”“我退婚了。”客厅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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