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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全小区只有我一个人类

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询问一下,身后忽然被人踹了一脚,忙不迭的开了门。陆尧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铁青着脸走了出来,肩膀上背着一个包,看都没有看晏轻一眼,走了。晏轻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眼圈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胡井:“……”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晏轻蔫头耷脑的走了进去,坐在床脚,一扭头看见整整齐齐的床铺,脸又红了。陆尧收拾过了,不该留下来的味道一点都没有留,窗户大开,凉爽的风从外边吹了进来,晏轻哒哒跑过去,飞快的把窗户关紧了,然后做贼一样,低头嗅了嗅床上的味道,然后有些失望的发现床单被罩都已经换了。昨天那瓶药滚到了床底下,晏轻宝贝一样的掏了出来,小心的放到了背包里,跟晏重的脑袋在一个包裹中。“陆尧呢?”伍元也醒了,揉着眼睛从浴室中走了出来,一头刺猬一样的头发胡乱炸开,背心拧成了一根,搭在厚实的肩膀上。晏轻摇了摇头。伍元打个哈欠,看见他红肿的眼睛,愣了一下,口气顿时软了好几分,蹲下来,细声慢气的问:“陆尧是不是欺负你了?”欺负?晏轻两只手扭在了一起,低头不说话。老五:“……”老五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说:“你站起来,去换衣服。”“——始乱终弃!”老五暴躁道:“我带你去国安!我们找他算账!非让他给你个说法不成!”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小蛇也在翻车##陆尧不会原谅我了#第52章 作风问题(二更)渣男陆尧没有机会对这个说法发表感想,他坐公交去了国安,今天接待他的人还是小张。草鬼婆那边的审讯迟迟没有进展,缓慢的进度让上边疑窦丛生,前不久派了人来协助领导——说白了就是多张嘴打小报告,领导忙着请人喝酒吃饭,没顾得上他们。“陆哥,精神不错啊。”小张睁眼说瞎话,“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陆尧横他一眼,阴沉着脸,小张不敢惹他,两个人跟昨天一样,一路去了国安大楼的底部。研究人员比晚上多,云姜身上连着几层密集的管子,周围有几台精密仪器,国安的工作人员戴着医用口罩,在他身边忙碌,抽血检测,测试脉搏心跳。青年静悄悄的坐在椅子上,虽然没有呼吸,却血肉鲜活,面色红润,是一副下一秒就能站起来的样子。“——没有自主呼吸。”“无思维能力。”“对反复刺激没有躲避反应,无脑干反射,无肌伸张反射。”“什么手段都用了。”小张说:“陆哥,你们干组长的是不是都喜欢折腾人啊?死了还不让人消停,研究组忙里忙外几个月了,每天对着一具尸体苦大仇深的研究,上边还往死里逼,非得要个说法——逼得再紧也没用,死的就是死的,怎么可能活过来?”陆尧说:“也不是都这样,我要是觉得自己快死了,就先给自己挖个坟,末了就地一躺,省时省力,最好能有个人来给我填点土,也不用太多,能把我盖住就成。”“那这个活儿肯定是我的。”小张笑出一口白牙,“别说笑了,您要是真死了,那也是寿终正寝,谁动的了您啊?”他这话是发自肺腑,陆尧随口瞎扯,没一会儿话题又回到了云姜身上,但是聊来聊去也就是那点东西,小张守口如瓶,点到为止,不该漏的一个字都没说,陆尧没套出话来,也不恼,凑到云姜边上,好奇的看了几眼。他名声在那里担着,再加上这么多天来没有任何异常,工作人员也就随他去了。正巧小张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抽根烟,陆尧围着云姜转了几圈,趁没人注意,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眼珠乌黑,动也不动,缓慢的喊了一声:“……云姜?”一具尸体自然不会回答,陆尧并不失落,直起腰来,单手拍了拍云姜如玉石般光滑的肩膀,若无其事的往回走,正巧跟一身烟味的小张汇合,小伙子笑着问:“问出话来了么?”陆尧知道他看见了,这话是在调侃,面不改色的笑道:“问出来了。”小张说:“说什么了?说他没死?”他揶揄着说:“我倒是觉得死了更省心,不用愁工资,也不用愁房子,想讨媳妇了就给生者托个梦,在这边烧几个纸人,三妻四妾都不是问题。”研究组忙的热火朝天,全场只有他们两个闲人,靠在墙上围观,一看就是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小张盛情邀请,“陆哥,去找个小馆子喝顿酒么?”陆尧拒绝了,小张拗不过他,一个人出去买饭,研究组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这个研究做了几个月,什么进展都没有,还比不上去研究隔壁被偷渡回来的木乃伊有意思,云姜再好看也是一具尸体,要是上边允许解剖,说不定还能打起点兴趣。人很快就走光了。陆尧一开始还在低头刷手机,没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环顾四周,然后随手把手机搁在了兜里,快步靠近了云姜。青年双眼紧闭,耳垂上有很明显的耳洞,原来的银饰都被取下来了,长发遮住他大半张脸,脊椎清晰,像是个精致的木偶,静悄悄的坐在那里。他屏息伸手,单手扣住了云姜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并起,越过两排整齐的牙齿,伸进了他嘴中。云姜死了几个月,不但身体是温的,就连口腔也跟活人无异,陆尧咬紧了牙关,尽力忽视那一片湿润柔软,在里边摸索着。然而还没等到他探寻出什么东西来,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国安地下基地空旷,有动静的时候听的一清二楚,陆尧来不及多想,猛地将手抽了出来,随后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一种奇怪的感觉压迫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在他把手指抽出来的那一瞬间,云姜的舌头……似乎动了。悄无声息的舔了一下他的手指,随后归于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陆尧眉头紧皱,确定不了刚才那一小点接触,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小张手里边提溜着两个塑料袋,气喘吁吁,一脸焦急,看样子憋了不少话,但还是先问道:“陆哥,你这是?”陆尧淡淡道:“我看看有没有压舌的物件儿。”压舌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习俗,简单来说,就是死人舌头上压点东西,有钱的塞玉石,没钱的塞铜钱,起镇魂、扫往生之路的意思,国安管妖,跟鬼怪打交道不多,死者压舌的少,但也不是没有。小张没起疑心,只说:“这个检查过了,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要是有的话,肯定早就被上边收走了。”他话锋一转,忽然感叹道:“先不说这个——陆哥!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陆尧问:“什么?”小张说:“您还不知道吧?外边都闹开了!五组长带着……”“雷公脸的猴子打上门来了?”陆尧说。小张被他噎了一下,挥手说:“带着你的正妻跟小三小四打起来了!”陆尧:“……”陆尧茫然道:“什么?”“我早就看出来了。”小张踌躇满志,说:“全国安的人都知道!您也别瞒我了,要不是两情相悦,您怎么可能为了晏轻跟领导吵?我还特地给你们安排了一张床……”他不说还好,一说陆尧头都大了,昨天晚上大汗淋漓的来了那么一场,第二天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晏轻,只自欺欺人的什么都没考虑,匆忙来了这边,想让两边都静静——主要是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他昨天头脑发涨,记不清前因后果,但是也知道是自己先动的手,清醒之后立刻开始心虚,这都叫什么事儿,哪有口口声声说不接受、然后晚上就对人家动手动脚的?晏轻未经人事,根本不晓得男欢女爱,只会简单的表达自己的喜欢,欲望都是他挑起来,怎么纾解也是他手把手教的,现在可好,没救了,翻脸不认人也来不及了,说法还得好好寻思一下,直言不讳说我就是在做梦是万万不可的……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岔开话题,问:“小三小四是什么东西?”“哦。”小张神色严肃了起来,说:“陆哥,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晏轻出身是差,但是咱也没好到哪里去,穷公务员连房子都是公家的,隔三差五还要被外派,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咱谁也别看不起谁,喜欢上了就好好对人家——作风是个大问题啊陆哥!”陆尧:“……我做什么了我?”“小三小四都找上门来了!千里迢迢从南方赶到京城!两个人结伴过来的!其中一个是赶尸人,话说的可清楚,你始乱终弃、养过他几天,玩腻了就拍拍手走了。”小张痛心疾首,说:“做人不能这样啊陆哥!你男女不忌也就算了,怎么能偷吃,还一偷偷两个?”陆尧恨得牙根痒痒,这是谁也不用猜了,他胸口起伏了几下,有心想去扇巫龄几巴掌——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揍不死他!陆尧说:“你先过去,别让他们打起来。”他按着小张的肩膀,磨着牙说:“你让那个赶尸人准备好了,把脖子洗的干净点,等我过去,就先杀他祭旗!”小张抱着两个塑料袋,唉声叹气的往外走,很快没影儿了。这么一闹腾,研究人员也快要回来了,空洞的脚步声传递过来,陆尧压下心头的火气,扭头看向了云姜。他两只手插在口袋中,一脚踹在了云姜坐的椅子上,刚才咬牙切齿的劲儿还没下去,现在吊儿郎当的站着,跟个流氓似的,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死,那就死的干脆一点,千万别中途诈尸,夜猫子是草鬼婆的吧?草鬼婆是你的人吧?”“活人讣告?‘你饲我大,我饲你老’?”“——晏轻是你养大的,给你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他冷笑一声,说:“你要是觉得能隔着我动他,那你就试试。”第53章 过去(一更)陆尧一直怀疑云姜是诈死。他少年时期在云南生活过一段时间,曾亲眼看过、亲耳听过很多秘闻。蛊虫入身,能使死人成活死人,行动与常人无异,甚至连养儿育女也能做到;偏西南的区域有画皮师,这一代的传人学了十几年素描,在猪皮上画出来画像、再让人或妖披上,能以假乱真,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闽南某处有个隐蔽的小村子,老人长寿能高达五百岁,死而即刻化为飞灰,不留一丝痕迹……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按照他对云姜的认识……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杀掉的人。国安几个组长都有真本事,有的镇守一方,不动都能震慑旁人,譬如老三,常年在雪山中避而不出,念经拜佛,只偶尔喝点小酒,却把藏传、汉传、南传三佛教管的服服帖帖;有的像是老五一样,勤勤恳恳的干活儿,拿着死工资也不计较,平时笑容满面,标准的人民公仆,从来不摆架子,但是没人敢真招惹他;还有就是两手一摊、不着踪迹,轻松自在当甩手掌柜的——云姜是第三种。传言中云姜隐在大山深处,跟苗寨毗邻,沉溺养蛊,鲜少出山。但其实不是。他在德钦县有套小房子,没在国安那边登记,是他的私人财产,装修的很是冷清。德钦县距离梅里雪山只有十公里,积雪常年不化,天气冷得很,云姜不惧,他天生体寒,冬日就裹着一身睡衣,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觉得难受,但是陆尧受不了,从北到南得温差变化太大,下雨的时候冷气更是沁到骨子里,冻得他牙齿打颤。云姜没把他放在心上,实际上陆尧一直觉得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多少忌惮领导的嘱托,不好让他就这么死了——所以在他来了没几天之后,云姜费心费力,在他那套小房子中铺了暖气管,又垫了一层厚厚的长毛地毯,把整间屋子搞得密不透风,十二月份风雪交加,雨雪打在厚厚的窗户上,里边却跟烤炉似的。八十多平的屋子,两个人住,却依然很空荡。那段时间云姜很少出去,每天穿着棉质睡衣,露着光裸的脚踝,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窝在沙发上看综艺,他嘴挑,又毒,好好一个大台,播放的综艺无非是狗血了一点,能让他掰成知音体撕逼大剧。陆尧窝在另一边,最大的乐趣是听他又能扯出什么兵不见血的新骂法。两个人看到没有综艺可以看的时候,云姜就会去厨房——试图做饭。他做出来的东西难吃的要死,煎个鸡蛋都能被油溅到手,烫出一大片红肿来。陆尧就是在那段时间学会做菜的,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是比云姜的厨艺高出一大截。他第一次下厨房,云姜就在旁边,也不说话,就苦大仇深的盯着,等到菜烧好了,他立刻转身坐在餐桌旁,等陆尧端菜上桌。上了餐桌两个人也是各吃各的,吃饭轮流去刷碗,一人一天,很和谐。说起来也奇怪,这些东西他们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商量过,只是不断地试探跟交流,很快就找到了相处起来最舒适的方式。日子就这么平淡却平稳的往下走,大多数云姜当他不存在,他也不怎么爱搭理云姜。直到某天中午,云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在陆尧来之前,他连窗户都很少开,厚厚的窗帘隔断了阳光,常年的黑暗让他的皮肤白的不可思议,又细腻又光滑,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显得格外脆弱,脖颈上是颜色浅淡的青筋,按一下就能泛出红色。他一条腿没放稳,顺着沙发垂了下去,棉质的睡裤遮住小腿,起了褶皱后露出脚踝,脚掌刚巧踩在白色毛绒绒的兔子拖鞋上,单手托在腮下,是个不文雅却非常舒适的姿势。陆尧原来靠在另一边看书,目光不知不觉放在了云姜身上。海拔高的地方阳光特别灿烂,碎了一地的金子一样,落在云姜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他长相是天生的好看,漂亮却不女气,但是陆尧却不是在看那个。——云姜胸口没有任何起伏。陆尧不久之前还沉寂在噩梦中,醒着睡着都是死亡浓厚的阴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关注着身边人的生命力,理智告诉他云姜可能只是呼吸浅而已,但是心脏还是忍不住加快跳动了起来。那时候他还小,沉不住气,盯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他半跪在地毯上,膝盖压住云姜另一只拖鞋,慢慢伸出了手,想要探探他的鼻息。然而他手还没有碰到云姜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云姜扣住他的手腕,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跟警惕:“干什么?”他用力很大,把陆尧的手腕捏得咯嘣作响。陆尧手心出了冷汗,说:“我以为你死了。”他没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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