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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晋江文学城大风

  总裁在后宫崛起

来得路上, 小甲子已将极阳殿的情况如实汇报过了。周斐琦听完后,沉着脸没言语,胡公公走在他身侧,察言观色也没敢吭声。这会儿, 九皇子抱着皇帝的大腿告状, 周斐琦便将他抱了起来, 没理跪在地上的张公公等人,径直进了大殿。张公公心中忐忑, 抬眼望向胡公公,胡公公叹了口气,给他打了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也跟进了大殿。大殿里,周斐琦坐在龙椅上, 将九皇子抱在膝头, 拿起胡公公递上的帕子,边给九皇子擦眼泪, 边问:“怎么想起要吃鸽子肉了?”九皇子抽抽噎噎地道:“小满子说鸽子肉香。”周斐琦冷笑一声,冲胡公公使了个眼色, 胡公公连忙退了出去。他出了大殿, 来到张公公面前将人拉了起来,小声道:“派个人去刘太妃故居把小满子压来吧。今儿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哎呦, 这个不消停的皮货,差点儿害了我!多谢胡公公提点, 我这就带人去!”张公公咬牙切齿, 却被胡公公拉住了胳膊, “胡公公, 还有什么吩咐?”“你悄悄的,动静别闹太大。人带过来也悄悄的,明白吗?”“明白,明白了!”这边安排抓人,殿里面周斐琦又再问:“他说香,你就信?斐珏,你也渐长了,得开始有自己的主见才行!”九殿下周斐珏一手抱着那只鸽子,一手揉着眼睛,抽抽搭搭委屈得不行,听了皇帝这话,那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打着嗝道:“他们说母妃临终前让小满子照顾我,他这些年还算尽心,我就是嘴馋时问他什么好吃,他才说得!”“你还护他?”周斐琦挑了下眉,眼神锐利了几分,盯着怀里的小胖子,道:“若非他这些年照顾你还算尽心,单今日他鼓动你来极阳殿闹这一场,朕便可以要他的脑袋。”周斐珏似是被这话惊到,胖嘟嘟的小身子激灵一下,嘴角下弯,似乎又要哭,却在对上周斐琦严厉的目光时,那哭劲儿生生又给吓了回去,他不情不愿地双手捧着那鸽子递到皇帝哥哥面前,小声道:“那我不吃了,还给你,皇帝哥哥不要砍小满子的脑袋,行吗?!”周斐琦心想,这就是小孩子,以为认错了就什么都解决了,唉,这世上、这宫里哪儿有他想得那么简单——他伸手接过那只鸽子,道:“以后你若想吃什么,有奴才拦着不让,朕若忙于国政,你记得去找太后,一切有朕和太后为你做主,这宫里没人可以欺负得了你!明白吗?”他说着摸了摸九皇子的脑袋。九皇子边点了点头,边又吸了吸鼻子。之后,他昂起一张小花脸,哑着嗓子问:“皇帝哥哥,我怕太后。”说着,又一头扎进周斐琦怀里,可怜兮兮的。周斐琦便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再多说。他双手环住九皇子,趁机将那白鸽腿上的竹筒拆了下来,打开看了一眼——是梁霄发来说高悦想要尽快回宫的消息——便冲殿外喊了一声:“周桓。”一个侍卫应声而入,恭敬地向周斐琦行礼,“陛下臣在。”“你带八百御林军,即刻赶往大良镇,接高侍君回宫。”“遵旨。”九皇子在极阳殿窝了一下午,吃了晚膳才回去。他年龄小,才八岁,还不到单独开府的时候,不过周斐琦已封了他誉王,只现在还住在他母妃刘太妃原来的霁和殿里。要说,这刘太妃出身原也不错,乃是前朝镇南将军的女儿,先皇对她也算宠爱。先皇的第一个儿子周斐瑛便是她所出,至先皇驾崩时,刘太妃还怀着九皇子呢,可见其荣宠绝非一般嫔妃可比。若是没有当初那场夺嫡之争,凭她有两个儿子这一点,先帝驾崩后她本可以比宫里其它嫔妃过得都滋润很多。可惜,大皇子不甘心,到底还是连累了母亲和弟弟。先帝驾崩后,太后铁血手段,对大皇子和原镇南将军掀起的兵患强力镇压,若非刘太妃见大势已去,去求太后,愿以自己和刘家全家之命,拼死保下了两个儿子的活路,如今这宫里根本不可能有周斐珏的存在。大皇子周斐瑛也不可能有机会在西山灵隐寺出家为僧。按说,周斐珏生下来,没过一个月刘太妃就自尽而亡了,他从小便养在太后和皇帝身边,有句老话叫‘生恩不如养恩’,他还这么小,若非身边有人嚼舌根,他怎么能说出惧怕太后的话来?小孩子不会说谎,周斐珏又被太后和皇帝养得尤其天真浪漫,今日却说了这番话,皇帝若是听不出这里面的门道,那也就白坐在这位置这些年了。九殿下回到霁和殿,四处也找不到小满子,一时就有些慌了。哭闹一番自然是免不了,可这次哭了许久,也只是引来了胡公公。胡公公蹲在小殿下身前,边给他擦眼泪边道:“小满子自知骗了殿下,已经逃到宫外去了,殿下以后不要轻信他人,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皇上和太后说。这宫里,只有这两位才是真心对殿下的。”周斐珏咬着嘴唇,抽抽搭搭地点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彷徨无措。……皇宫天牢大狱的刑训间里灯火通明。周斐琦坐在主位,看着对面墙上那个被吊起来的血人,沉声问:“就这些?没别的了?”那人似是早已不堪折磨,闻言连连求饶,“奴才真的就知道这么多,奴才一时嘴快,冲九殿下说了不该说得话,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周斐琦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不言。狱卒立刻抄起沾过盐水的鞭子上前,一时间惨叫声再度响起,没一会儿又弱了下去。狱卒探了下小满子的鼻息,冲皇帝摇了摇头。周斐琦挥了挥手,那狱卒便连忙将小满子解下来,拖了下去——只在原本还算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明晃晃的血水。周斐琦站起身,负手出了天牢。胡公公跟在他的身后,全神贯注,随时等候他发号施令。然而,一直到出了天牢,走回极阳殿,周斐琦都没有任何指示,只在进了极阳殿主寝后,才回身问了胡公公一句:“霁和殿那边派了谁去顶缺?”胡公公道:“奴才把小甲子安排了过去。”小甲子在极阳殿也算是小太监里的老资历了,周斐琦听后便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句‘让他好好伺候,你多盯着些’。胡公公连忙应了一声,边往外退,边琢磨着皇帝最后这句话的‘真意’。周桓带着一队侍卫出宫之前,急急忙忙给梁霄发飞信,告知了皇上的旨意,梁霄接到飞鸽时已是午后。这会儿赤云道长的两位弟子都赶来了,同来的还有自打高悦失踪后就等在赤云观的幸、福两个小太监。这两人一见高悦,抱住大腿就是一顿痛哭,那可怜的样子特别像是终于找到主人回了家门的流浪小动物,看得高悦眼圈都红了。“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快别哭了,都起来吧!”高悦心里泛酸,涩涩开口,想着这两个小太监挺忠心,自己跟他们相处时间长了,多少肯定也会培养出感情。其实也不只是他们,还有梁霄、未曾谋面的高家表叔、太后、甚至……皇帝——这种羁绊越多,他以后再想离开皇宫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次回去看看情况吧,弄不好可能就真得考虑在宫里扎根儿了。唉,说起来,古代的生活,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凭他一个人想要自力更生,那难度之大真是现代社会没法比得。怎么就偏偏穿进了这么一本古代宫斗文呢!他们这边主仆重聚,梁霄那边赤云观的道士已着手检查蛊虫。意外地是,那些送子馍馍也好,假仙人身上也好,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这下就有些尴尬了。假仙们见此,那态度一下就从忐忑不安转为了各种喊冤,就连喊冤时看向衙役或侍卫们的眼神也从之前的惧怕转为了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幸灾乐祸。梁霄见他们如此,已经猜到恐怕经过这一夜耽搁,那些原本可能存在的蛊虫已被这些假仙动了手脚。只是眼下不知这些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令赤云观的道长们也检查不出来。这就有些难办了!赤云观大弟子子弦还在主持为高悦做的净身法事,这次下来的人是二弟子子璜和三弟子子全,这两位的本事虽比不上他们师尊赤云子和大师兄,但是只是简单的验蛊却不至于验不出来。两人收了纸符,这会儿正和梁霄在大狱外面小声说话——梁霄:“二位道长,确定蛊虫不在这里吗?”子璜道:“符纸没有动静,师尊说过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蛊虫遁走,其二便是蛊虫已灭。若是蛊虫遁走,那必须有人或蛊王将其引走,若是蛊虫已灭,短时间内还是会残余在携带者体内,只不过需得再换种法子测试才行。”梁霄听后,略一思索,道:“昨日与这些仙人有联系的人里,只有王富户一家连夜去了沽城。若是被人带走,那他的嫌疑最大。蛊王引领蛊虫这又是怎么回事?”子全道:“蛊王乃万蛊之王,号令一出,无蛊不从。只不过,相传那万蛊之王早已落入魔教教主手中,此间这等拙劣的把戏,那位教主应是没那个兴趣出手,因此可以排除。梁大人稍安,待我和师兄再测一次,说不定,这些蛊虫的尸体还在那些人体内,只是不知被他们用了什么手段,给提前杀死了。”梁霄道:“如此,便有劳二位道长。”子璜和子全也不再多言,顷刻间就又重新画了两张符纸,找来一只水桶,把符纸烧了,纸灰倒进清水,让士兵给所有被关押的假仙和昨晚吃过送子馍馍的人每人一碗水,看他们喝完后什么反应。这一次不等全员把水喝完,最先喝了符灰水的一位百姓就率先吐了起来。他也就喝了三口吧,一碗水还剩下一大半儿,突然扶墙干呕起来——子璜和子全似是早有预料,连忙近前,一人手里拿着个写满咒语的竹筒,一人立刻捻决念咒,不过眨眼功夫,也就在那百姓吐出第一口的同时,子全双指并拢一道蓝光飞快自他指尖射出,穿过空中的秽物将一只金色的小虫钉在了一旁的青砖墙上!!!这一下,群情涌动!!!百姓们当即炸锅——竟然真有蛊虫!!!妈妈呀,赶紧喝水吧,咱们也得赶紧吐出来啊!!!假仙们听见外头动静,立刻将脸贴到铁栏杆上扒着拼命往外看!可士兵们就在他们身旁,他们就算有心打听,也不敢高声嚷嚷,只是再看手里那碗清水,却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忌惮!士兵们哪儿容他们磨蹭,见他们不肯喝,就捏着脖子,掰着下巴强灌!很快大狱里也响起了阵阵呕吐声,伴随而来的是阵阵刺鼻的腥臭味儿!那是蛊尸的味道!子璜鼻子抽动了下,立刻又掏出一个竹筒递给子全,自己则是连忙冲进了大狱里面收拾残局!蛊虫是真的存在,这下任凭假仙们再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当然假仙之中也有识时务者,见事已败露,而自己体内的蛊虫也除去了,为了活命自然不会再兜着什么,连忙就跪地求饶,愿意招供了。这种情况就是,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多半也就跟风了。假仙们的审讯,终于走上正轨,事情的大概正如梁霄和高悦推测那般,大良镇操控蛊虫的人正是王富户的媳妇,这个女人来历神秘,他们也只知道她娘家是沽城人士,姓简,因生得极美艳,迷得王富户对她唯命是从。至于白古县的凶杀案,这些仙人竟全不知道,只说他们原本是山中猎户,也是最近半个月才被王富户临时召集来扮演仙人的,之前的事情实在不知。线索到此,貌似断了。但这些供词也足以将王富户和王简氏治罪。梁霄边着手安排此间之后事宜,边给皇上和沽城的李景分别发了飞鸽传书。而高悦此时,在周桓的护送下,已告别了梁霄等人,走在了回京路上。高悦依旧坐得马车,幸、福两个小太监左右追随,寸步不离。小幸子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心思自然也比小福子要重得多。高悦这次失踪显然对他的打击也要更大,这不,坐在马车里,他还生怕高悦再一个不慎被什么人给偷走了,马车外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他就立马要掀开车帘看上几眼,那抿着嘴唇全神戒备的样子,看得高悦都有些不忍心。小福子是哭得厉害,这会儿眼圈儿还是红得,他也坐在马车里,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高悦看了眼那个包袱,之前他就问过,因此他很清楚那个鼓囊的包袱里装得是他们出宫前三人一起在极阳殿里数过的金银财宝。他想着自己为了自由出逃,这些钱财都舍了,没想到这两个小太监却还当成命一样的看护着,高悦除了再次感慨这两人的忠心,实在找不出其它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总之就是有些懊悔又有些酸涩还有一点愧疚!说到底,高悦这个现代社会好青年,还是善良的。“你们,”高悦开口,试图缓和一下车厢里莫名揪紧的气氛,道:“也不用这么草木皆兵的,哪儿就有那么多意外了?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都放松点儿,放松点儿啊!”小幸子放下车帘,看了高悦一眼,眼眶红了。而小福子听了他这话,垂下头,默默地流下了眼泪——高悦:?!!怎么回事?他有说什么让他们难过的话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副表情?!!就听小幸子哽咽着道:“侍君,您不要安慰我们了。我们都听说了,那贼人把您拐去了沽城,还差点卖进,进,哎呀,总之您放心,奴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您半步!!若是有恶人来袭,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会护着您的!!”小福子擦把眼泪,也跟着点头!还特别坚定地‘嗯’!高悦:……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是差点被卖这事李景也好其它知情人也好应该都不会向外宣扬,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等等,你们说什么呢?”高悦拧眉,追问:“谁说我被卖了的?”“这一路上,许多从沽城那边进京的商贩都是这么说的。本来我们也以为您去沽城是奉了密旨抽检入宫采女哥儿的。毕竟,陛下都说您是奉密旨了,可那些商贩却说,您在沽城是被卖进了白家的花堂,差一点儿就那个……”小幸子说不下去,小福子推了他一把却自己先忍不住,‘哇’地一声先哭了出来。小福子边哭,还边小声对高悦说:“那些人不是东西!奴才本是想撕烂他们的嘴的,可奴才打不过,又急着赶路,让他们跑了!奴才回去之后,就拜侍卫大哥为师,求他们教奴才习武,下次要是再碰上有人敢这么说您,奴才一定撕烂他们的嘴!!”能让小福子如此愤怒,可见当时那些话有多难听!高悦听了,却不怒反笑。只是笑意很冷,透着股洞悉一切的了然。若是今日没听到幸、福两个小太监这番话,高悦可能还判断不出那些人下一步的动向,如今到是好猜了。那些散播谣言抹黑自己的商贩,且不论是真商贩还是假商贩,单他们说出了这番话,放在纯古这个背景下,就是实打实的辱没皇家声誉,这还是在皇帝明确是派他去‘抽检入宫采人’而李景那边又绝对不可能爆出他身份的情况下,这些商贩还敢四散谣言,且不论这谣言的来源是哪儿,单这个行为也绝对是胆大包天了。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风险抹黑他呢?他们难得不知道这样堂而皇之的行径,等于是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和阵营?这些人若是进了平京还敢散播这样的谣言,高悦相信都用不到周斐琦出手,京里但凡关注一点儿后宫想要巴结权贵的人就足够当场将他们拿下!这样一来,岂不是相当于直接将这批商贩当成弃子在用?牺牲了这么一批人只为了抹黑自己,为什么?高悦思来想去,也就想到的一点——大概就是此番回宫后,可能等着自己的不是周斐琦的惩罚而是重用?难道说周斐琦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安排了什么差事,而这差事正好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在后宫安插了眼线,提前收到了眼线的内幕消息,这才会这么不懈余力地给自己泼脏水?目的无非就是想把自己名声搞臭,最好是直接搞成皇家污点,好让周斐琦厌恶他,不再给他派活儿?某种意义上来说,高悦其实真相了。周斐琦确实给他派了活儿,就等着他回去之后,和淑贵妃一起彻查后宫一干人等呢。只不过,高悦这会儿还在路上,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小太监也许久没关注宫中动向了,因此这个消息他们并不知晓。不过,话说回来,周斐琦对外会明确说是派他去‘抽检入宫采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白家花堂的遭遇。周斐琦这么做高悦觉得更多的应该是在维护皇家声誉,同时变向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这一刻,高悦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对于,即将面对周斐琦,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从大良镇到平京坐马车至少要一整日,高悦他们是午后才出发,半夜子时才能赶到。按高悦的意思,这么晚了,他其实是想在宫外再待上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宫,可周桓却说:“出来的时候,卑职已得了陛下手谕,即便咱们午夜进城,也一样可畅通无阻,因此侍君大可不必担心。”高悦心想,我哪儿是担心这个啊?你怎么可能会了解我现在纠结的心情!!“要不,”高悦再度开口,“还是先回赤云观住一晚好了。我还有些东西,落在了那边!”除了一些杂书,还有太后派给他的那位厨子。唉,这些都是借口,他其实就是想在进宫前,最后再呼吸一口宫外自由的空气罢了!还有,他现在有点儿怵见周斐琦。说起来真是怪了,明明在路上的时候他一心急着回来给周斐琦‘通风报信’,可真到了要进宫的当口,他又突然觉得没准儿自己推断出的这些周斐琦早就推测出来了呢?自己这么急巴巴地赶回去,真得好么?太纠结了!“这……”听了高悦的话,周桓有些迟疑。高悦趁热打铁,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就这样定了。本侍君不放心观里的法事,必须看一眼才能安心回宫。”周桓毕竟是书中土著,迷信思想还是有些重的,听高悦搬出了法事,一时倒也被说服了。只不过,周侍卫转脸就背着高悦又给皇帝发了飞鸽。这晚夜近子时,高悦这一队人再次来到三仙桥前。晚间夜风袭袭,吹到三仙桥上,铜铃微晃,发出叮咚的阵阵轻响。高悦还记得,马车过这桥会晃,人得下来自己走过去,因此他便掀开车帘准备下车,可他才掀开帘子往对面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对面,那是什么鬼?!!!赤云观的众人会出来迎接,显然是之前收到了信儿,这还说得过去。问题是,站在那一群道士之前的那个人是谁?!高悦不可置信地使劲儿揉了把眼,再看过去——清幽的月光中,那人颀长身材,负手而立,一身素白绛纱袍只在两肩用银线绣了两副盘龙云纹图,可就算这样,也足够高悦认出这人的身份了!周斐琦?!!马蛋啊!他怎么在这儿?!一个皇帝随随便便出宫,科学吗?!像话吗?!特么简直太不科学啊!太不像话了!高悦的脸,在某个瞬间垮得如一只泄气的皮球。要知道,他强烈要求来赤云观住一晚上的目的有八成是因为他现在还没做好如何面对周斐琦的心理准备……之前着急回来是一回事,回来之后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周斐琦,那真得是另外一回事!高悦自认心理素质还算可以,可临到了要见面的时候,他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还是觉得先在宫外住一晚缓缓更合适,毕竟这大半夜的见周斐琦,高悦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相当危险!高悦想在赤云观再躲一晚清静,可有些人明显是等不及了——周斐琦站在桥的另一头,见高悦两次掀开马车帘子,又飞快放下,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意图?周斐琦本是沉着脸绷着下颚的,见高悦这样竟然有些想笑。他神情略有松动,别人或许没有发现,站在他身旁的胡公公却看得清楚,心下便想:皇上果然喜欢高侍君得紧,才远远看了这么一眼就如此高兴!像是急不可耐,又像是为了防止高悦退缩,周斐琦隔着三仙桥便高声喊道:“悦儿怎么还不下来?莫非是见到朕吓着了?”高悦心下咬牙,想着,我可不就是吓着了么?谁能想到你一个九五至尊三更半夜的会跑到宫外的深山老林里来?!啊啊啊啊!!!算了,早晚是这一道,大不了今天晚上让他多咬几口……高悦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款款迈下车来,他站定便冲着桥的那一边叩拜行礼,还没跪下去,就听见周斐琦道:“免礼,快过来吧!到朕的身边来!”原本,周斐琦是打算这次见到高悦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家伙,可真看见了人,他忽然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那种自夏至以来的某种吸引力再次重现,令周斐琦见到高悦第一眼就莫名涌起一股冲动!这股力量好似源自灵魂深处,虬结疯长,火热焚智!周斐琦觉得此刻他的身上好似被装了磁石,而磁石的另外一极正在高悦身上,那是一种如罂粟般致命的吸引,令人一脚踏入,就算明知危险却偏偏无力戒除。周斐琦说完那句话,还冲桥的另一边展开衣袖,抖了两下,那个架势好似恨不得立刻将高悦抱进怀里的意思。虽然他很快就又背过了手去,可在场的所有人,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时的皇帝陛下是真得在期盼高侍君赶快到他眼前的。周斐琦这个动作,也就微微低头的高悦没有看见,因此当他一步一步踏过铁桥,走到周斐琦面前,再被周斐琦飞快出手拉进怀里时,他是真得吃惊,甚至因吃惊轻轻‘啊’了一声。而后,他便清晰地感觉到周斐琦此刻抱着他的力气实在有些太大,好似分分钟要将他整个人嘞碎一般,隐隐透着股压抑不住的疯狂狠厉。“陛、陛下!”高悦都有些出不来气儿了,连忙出声提醒,同时双手推了下周斐琦的肩膀。回来的路上他其实设想过无数种再见皇帝的情景,唯独没想过现下这种。周斐琦不生他气?不怪他逃跑么?还是说他真信了自己被人掠走那套说辞!可自己这趟出逃真得是漏洞百出,高悦不信以周斐琦的智商会看不出来……所以,周斐琦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周斐琦缓缓松开高悦,脸从他的劲窝里抬起。高悦都不用照镜子看,单耳后方的刺痛也知道刚刚皇帝又咬他了。这个情况基本是在高悦的意料之内,他就说,自己跑了,周斐琦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怎么可能不罚他?被咬了,高悦悬着的那颗心反而落下来一些,他松了一口气儿的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忍一下,这会儿别再惹他生气,不然矛盾激化,可能就不是咬这么几下能解决的了。高悦就像没感觉的木头人,尽量忽略脖子后方的刺痛,昂起头冲周斐琦微笑,希望周斐琦也能想起‘抬手不打笑脸人’这条定律。周斐琦看着高悦脸上这个僵硬又尴尬的笑容,心情并没有转好。反而觉得这种笑更像是高悦在故作镇定,以此来拉远两人的距离,说不出为什么,周斐琦因高悦这份‘刻意疏远’不满地皱起眉。高悦: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我这个被咬了的人还在强颜欢笑,他一个咬人的有什么资格不满?难道是没咬爽?马蛋,要不要主动伸手让他再咬一下啊……高悦好纠结。周斐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高悦喉结滑动,只好找话题:“皇上怎会深夜到此?这实在太冒险了!”他说话的时候,微垂眼睑,似是害羞又似不想直视周斐琦。周斐琦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闻言,慢慢凑到他耳旁,小声道:“朕这都是为了谁?嗯?”有那么一瞬间,高悦觉得周斐琦太特么会撩了!若非被撩得那个人是自己换成任何一个别人,这会儿恐怕早就春心荡漾了!可惜,纵帝王再有意,奈何他还被牢牢禁锢在陈谦给他画得圈里寸步难行,这份情谊终究只能随落花流水向东去……然而,周斐琦说这话连半分撩拨的用意都没有,他只是想提醒高悦这回又挑战了他的底限,高悦不是老想疏远他吗?他就偏不随他意。两个人就跟较劲儿一样,谁都没有就自己的行为往深了想,因为没有深想也就没有发现,在被他们忽略的内心中,那片荒芜了许多年的土壤上有一棵小小的绿牙正悄无声息地破土而出。高悦被皇帝那个‘嗯’给嗯得鸡皮疙瘩集体起立,微微偏了下头,干笑道:“陛下,臣,臣有要事相禀。不如,进去说?”“哦?”周斐琦发现,高悦只要一难为情或是想跟他保持距离时,就会自称为‘臣’,比如侍寝那晚,比如上次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时,还有此刻!更多的时候,高悦跟他说话基本没大没小,基本都是你、我、他,很是随意自然。说实话,周斐琦既希望高悦随意一些,又希望高悦多露出一些类似难为情这样的情绪,这种矛盾的心理从夏至那天开始,就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了。不过,眼下在赤云观,确实不是一个适合逗弄高悦的好场所。周斐琦便松开了高悦,高悦见周斐琦有松动,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他从刚才就发现了,皇帝抱住他的那一刻起,周围的所有人全部都自觉地低下了头,非礼勿视得特别彻底。众人如此,弄得高悦没来由一阵脸热,这会儿好不容易挣脱了周斐琦的‘牵制’他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连忙也眼观鼻低下头,看着地面的青石不语。周斐琦见高悦这会儿又‘乖’起来了,虽然猜到他多半儿是装的,却控制不住还是微弯了下唇角。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毫无顾忌,一把握住高悦的手,牵起来便往观里走。他动了,众人这才跟着动起来。小幸子和小福子互相对视,默契地偷偷捂嘴笑起来。虽说这一路外面都在传侍君在沽城的种种,可看陛下今日对侍君的态度,傻子也能看得出来,陛下呀,依然宠爱得很呢!唉,别人怎么说也罢,只要陛下还喜欢他们侍君,一切都不重要了!两个小太监一路紧紧跟在胡公公身后,胡公公则是紧跟周斐琦和高悦而行。在往后是赤云观的一众弟子和侍卫周桓等人。皇帝夜访赤云观,近百年来还是头一遭,偏生又赶上赤云子不在,接待的重任落在大弟子子弦肩上,好在他一贯稳重,倒也没显得有多慌乱。皇帝来了,自然不能再让住后边那家客院。子弦便着人专门收拾出了赤云子日常接待仙友的院子供帝王居住。其实,以赤云观那统一到不能再特别的建筑风格,这间院子也不过就是院子大些,在山腹内凿开的空间更大些,另外就是洞里照明用了十二颗夜明珠,显得华丽一些而已。皇帝牵着高悦进了屋,其余人便自觉留在了外面。屋里一应俱全,周斐琦拉着高悦直接到了床边,高悦现在看见床心里警钟大作,略一迟疑,没想到周斐琦竟然感觉到了!他没说话,却一把将高悦扯到身前,再用力一推,高悦毫无防备吓得惊呼一声,人也顺势跌了下去。屋里猛然传出高侍君一声‘叫’,传到院子里,入了众人耳,只见所有人脸上顷刻便露出了会心一笑,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猜到了屋中情景!小福子和小幸子更是连忙捂紧嘴,生怕笑出声儿,憋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而此时,屋里周斐琦身体前倾,一手支床,眼底映着得是高悦有些惊慌的脸。这一刻,周斐琦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也就是高悦了,到了此时大脑还能保持清醒,只听他连忙道:“陛下,臣有话说!”“嗯,你说。”周斐琦并没有停下靠近他的动作,高悦见此忙往后蹭,边道:“臣在回来的路上,将沽城形势分析了一遍,得出有人恐怕要杀林青叔这个结论!”“哦?”周斐琦眼珠滑动了下,一直往高悦脸上凑的身躯终于停了下来,他直起身,坐在了床边,道:“详细说说。”高悦吁了口气,已经感觉到今晚不会那么好过了。但眼下,正事要紧,他还是将在大良镇推演的过程娓娓道来,这一说,时间仿佛飞快,不知不觉竟然就过了一个时辰。“……因此,臣觉着应尽快回京,禀明陛下!津州与平京仅一山之隔,若是津州落入他人之手,会动了朝廷根基,这是大事,臣不敢有丝毫隐瞒,望陛下斟酌。”高悦说这些话时,已是跪伏在床的姿势,和夏至那天他侍寝献策时如出一辙。周斐琦的目光在他乌黑的发顶流连再滑到他单薄的肩膀,最后滚入微敞的后衣领,没入后背露出的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间,心里就一个声音——如此才智,困于后宫,实在太过可惜!不过,帝王心思永远不会轻易令人猜透。他看着高悦好一会儿,忽然感慨了句:“赤云道长没有说错,你还真是大周的福星啊!”高悦:谢谢,你们大周吉祥物这个头衔,我真得不想要!“陛下谬赞,臣实不敢当。”高悦道。“行了,别跪了。平身。”周斐琦不但说,还上手扶了高悦一把,他抓着高悦的一侧肩头,稍用力,推着高悦直起上身,那手也就顺理成章地没再离开,顺着他的肩膀滑到了他的脸侧,似怜爱又似疼惜般地摩擦了一下高悦的侧脸,呢声道:“沽城之行,你受苦了。”高悦刚想客气几句,话还没出口,就听周斐琦话锋一转,问:“你那日在赤云观,是如何被人掠走的?”完了,该来得躲不掉啊!高悦心尖一紧,好在他提前有准备,腹中打了草稿,如今被周斐琦问道,还能镇定作答,就说:“那日我本是在鸳鸯池沐浴,原本都好好的,只是想去池水略深的地方泡一泡,哪知才坐下就被一股莫名之力拽到了水里,之后我便被冲进了一条水道,我本以为自己将要溺死,却没想到昏迷之际竟是被冲了出去。说来也怪,谁能想到那鸳鸯池怎么会与悬崖的瀑布相连?也不知修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得!”周斐琦静静观察,见高悦边说边眉间微颦,表面看着好似是在抱怨,实际上他的眼角余光似乎一直在暗暗观察自己的反应,心中觉得可笑之余,难免又笑骂一句‘小狐狸’。当然,周斐琦都察觉到高悦这些小动作了,又怎么可能还会信他的话,便问:“今日悦儿回京,想必舟车劳顿,不如陪朕再去鸳鸯池泡上一泡,一来解乏,二来正好也为朕现场演示一遍你那天的惊魂一刻?”说实话,高悦有点傻眼。他忍不住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当然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天色,可是这个点儿,还用得着看天色么?实打实的深更半夜啊!马蛋啊,深更半夜泡温泉,也就周斐琦这个bt才想得出来。高悦合理怀疑,周斐琦应该是对他刚才那番话起了疑心!这可真是让人头疼死了!周斐琦若是个傻皇帝该多好啊!为什么要这么聪明,真讨厌!高悦心中腹诽,面上却也只能顺从。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要跟周斐琦一起泡澡,他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真得是特别担心周斐琦会随时出手对他干点什么。鉴于此,高悦下了地后,特别小声地提醒了周斐琦一句:“陛下,我呕吐症状尚未痊愈,一会儿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圣颜,望陛下能宽恕。不然,就等我把那症状治好后再去……”“无妨,朕答应你,不怪你。”周斐琦脸上看不出喜怒,人却已率先走了出去。高悦跟在他身后,两眼冒火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想‘不怪我’是几个意思?是不会碰我,还是说碰了后即使被我吐一身也不会生气啊?啊啊啊,姓周的怎么越来越过分呢?!话都不说清楚,这么模棱两可的不是吊人胃口吗?真讨厌啊!然而,就算周斐琦再‘讨厌’,人家也是大周的皇帝,高悦就算再不满,那也只能是憋在心里的呐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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