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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旧时事·下

  将军夜里又出门了

“好。”夏清舒应得很快,心中尤为不舍,能多见一面,自然要多见一面。


从始至终,季迁遥都没有将自己的真是身份告诉她,而夏清舒也从未怀疑过。她让她在客栈等她,她便等着。


离别之筵,二人都饮了酒,说说笑笑,将大半年经历的风雨都说了一遍。聊至半夜,桌上已是杯盘狼藉。


季迁遥饮了不少,有些醉了,不知怎的,她的脑中浮现出那日夏清舒受重伤时模样,心狠狠一揪。


“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


夏清舒饮得不多,面色微红,理智尚存:“看伤口?”


“就是你被火铳打的那两处。”


“已经好了,不要看了吧。”虽然自己与她同为女子,但夏清舒还是扭捏不已。


“看一下。”季迁遥说话的口吻带上了几分撒娇的绵软。


最终,还是夏清舒妥协了,她站在房中,慢慢吞吞地解开了身上的衣衫,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季迁遥眼前。


季迁遥绕在夏清舒身后,伸出手指,细细地抚了她肩上的伤。往昔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季迁遥的醉醺醺的脸庞上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


柔软的手掌滑过夏清舒身上的时候,她的呼吸停住了,脸上滚烫滚烫的,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转过来,看看腹部的。”季迁遥醉意醺然地命令道。


夏清舒转身,二人离得极近,她能看到季迁遥一眨一眨的睫毛。


“还疼吗?”季迁遥心疼地问,呼出的气全洒在了夏清舒的脸上,痒痒的。


“早就不疼了。”夏清舒笑得轻柔,只觉得面前之人绵软可爱,心随意动,她抬手抚了抚季迁遥的发顶。


“不疼了就好。”季迁遥笑了,抬头对上夏清舒的眸子。


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望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轰——”夏清舒脑中的理智轰然倒塌,她鬼使神差地上前,轻轻吻住了面前的红唇。


辗转厮磨,由缓至急,一切都是本能。


一夜不计后果的欢愉,酒醒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茫然。季迁遥睁着眼,头疼欲裂,违背祖制、礼俗不容的的情感让她无所适从,最终,她选择了逃跑,她选择了销声匿迹。


而夏清舒醒来,偌大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显得格外空荡。昨夜枕在她身旁的人已不知所踪,那一侧的被褥都凉透了。


夏清舒莫名心慌,她穿上衣衫,急迫下楼,满大街地找寻。她问便了整个燕京,找了一趟又一趟,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叫做“李歆瑜”的姑娘。


像一场梦,可它不是梦,夏清舒知道它真实发生过,她记得那夜炙热的吻。还有过往那些经历,都想刻印在那脑海中一般,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她不甘心,燕京找不到,她就到浙江去,浙江找不到,她便寻遍各地。可有些被刻意抹去的东西,如何能寻得到?结果,夏清舒找遍了各地,还是找不到“李歆瑜”......


再然后,就是三年后的重逢。她替父领军,一役成名,是威震四海的将军。她尊贵文雅,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她们相逢于鸿溯帝主持的接风宴。从那时,夏清舒才明白,那一夜交颈缠绵的,不是夏舒与李歆瑜,而是夏清舒与季迁遥。


***


思绪抽回,躺在营帐床榻上的夏清舒起身饮了一口茶水。茶是入夜前沏的,早就凉了,冷冷的茶水滚入腹中,她打了一个寒颤。


说好了要斩断情丝,她还是不可抑止地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些往事酸甜苦涩交杂,牢牢地占据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今夜怕是又得睁眼至天亮了。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夏清舒警惕地叫了一声:“谁?”


“是我。”蒋雪芹拉开营帐的门帘,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雪芹。”夏清舒放下警惕,抱歉一笑:“这么晚了,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啊,自你从南京归来,我就觉得你很不对劲,好像白日里都没什么精神......”


夏清舒矢口否认:“没有不对劲。”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只是晚上睡得不大好,所以白天才没有精神。”


“巧了,我给你带了些安眠的药来。你待会儿服下,今夜必能好眠。”


“多谢。”


“那我先走了。”蒋雪芹走至门口,又回头:“对了,明日你有空否?树棺人手上拿着的那个盒子你还记得吗,我知道打开的法子了,明日带去你看看。”


夏清舒想了一想,道:“昨日虏了几个鞑靼皇室与重臣,明早儿要审一审,午后应该得闲,可否约在未时?”


“可以。”临走前,蒋雪芹又补了一句:“记得吃安神药。”


“会的,你早些歇息。”


蒋雪芹走后,夏清舒握起药瓶,抿唇望了许久,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收起,没有服下。


***


“素汐,这里离北境军营还有多远?”越往北风沙越大,季迁遥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勒马望向前方。


素锦留于南京城处理杂事,季迁遥带了素汐来。素汐是北方人,对北境一带很熟悉,略一估算,她道:“禀主子,还有一百四十里。”


“昼夜不停,快马加鞭需多久到达?”


“大约会在明日申时抵达。”


“好,通知下去,今夜不宿,彻夜赶路。”


“是!”


千里马上,季迁遥也几天几夜未合眼了,她昼夜不停地赶路,只是想快些到夏清舒的身旁。


对此,夏清舒毫不知情。她几日未曾合眼,脑袋胀得不行,昨日又同鞑靼大战,身上的力气也用了不少,此时浑身酸痛,难受得很。


她将手臂枕在脑后,眼睛失神地望着营帐上方,脑中拂过的仍是那些往事。


一股无色无味的烟气顺着营帐底下的缝隙飘了进去。二人蹲于营帐外头,一人手持一香炉,一人手握蒲扇,蒲扇扇着香炉中的烟气往里飘。


夏清舒眼皮变得沉重,神思开始恍惚,不知不觉中,上下眼皮相触,她阖上了眼。没过多久,营帐里头鼾声四起。


帘帐外头,蒋雪芹与流烟听见夏清舒的鼾声,满意一笑,而后带着香炉和蒲扇,蹑手蹑脚地离去。


夏清舒睡得很沉,一宿无梦,直至天大亮。


迷迷糊糊地醒来,夏清舒伸了一个懒腰,扭头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她察觉到时候不对,赶紧唤来流烟。


“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流烟回。


夏清舒大惊:“已至巳时!你怎么不叫我起身呢?”她急忙掀开被褥,穿上衣衫。


“将军不得好眠,长此以往,身子必定有损,属下见将军今晨睡得香甜,哪里忍心唤您?”流烟扬着笑解释道。


“你啊!糊涂!朝廷要奏报,我今日需提审那几个俘虏。早上睡了懒觉,午后同蒋大夫有约,只能是晚上审,一拖拖到深夜,我这不是又没时间歇息了。”


“将军莫要担心,那些个俘虏我已审过,口供都记录下来了。奏报我已写好,将军可以过目。”俘虏刚审过没多久,奏报流烟都随身带着。


“原来你都安排好了,昨夜定是你使的猫腻!”夏清舒恍然大悟。睡了沉沉的一觉,她的精气神也恢复了许多,脑袋变得轻松,心情也舒适了好些。


只是起的太晚了,她舒不过是吃了些东西,转眼间,未时便至,她急急忙忙赴约。


蒋雪芹的居处位于军营的东北角,夏清舒抵达之时,她正从一棵开着红花的树上剪下一枝花来。如若夏清舒没有记错,这棵小树应当叫做火焰木,蒋大夫在信中提过,倒卵形的叶片,花朵火红,它便是那具树棺人尸体腐化后长出的小树苗。


夏清舒又看了那树苗几眼,脑中想象着一具尸体慢慢消弭幻化成一棵小树苗的场景,顿时,她打了一个哆嗦,手心冒出冷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回过了神,夏清舒往摆放盒子的方桌走去,顺势坐在了桌旁的圆凳上,拿起褐色小盒左右翻看。


“你不是说已经打开了,怎么现在还是合上的?”夏清舒用力一掰,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将其打开。


“别急,我这不是要告诉你怎么开,所以才又合上的。秘诀就在这朵花上。”


“这朵红花?”夏清舒捏起蒋雪芹摆在桌上的红花,凑到眼前瞧了瞧,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花是钥匙?”


“是。”蒋雪芹高深一笑,取来一个小勺,在红花的花药上刮了刮,弄下好些花粉。接着她倒转盒子,将花粉倒进了锁孔中。接着,只听见“啪嗒——”的一声,那紧闭的盒子自动弹开了!


“这是什么机关?这么奇特?”夏清舒看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发明此机关之人懂得利用万物之灵,非常人所及。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现在机关的问题解决了,至于里头之物,我就摸不着头脑了。”


“我来看看。”夏清舒将小盒中的东西倒在手心里。巴掌大的盒子中,装着一张薄薄的,像是纸片的东西。可手指一摩挲,这触感又不像纸片。


夏清舒暂时将这个东西放在一盘,握着盒子两边又倒了倒。


看着夏清舒的动作,蒋雪芹出声道:“我都找过了,里头只有这一件东西。”


又拿起薄片,夏清舒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眉头紧锁:“设计了这样一个机关,里头应该是宝贵之物才是,怎会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小小的,边缘又是残缺,像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一小块纸张。”


“拿与我看看。”蒋雪芹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向夏清舒要来了那个薄片。接着她将薄片举高,仰头望着。


对着光线,蒋雪芹看见那雪白的薄片上有了些许的变化。


她想将自己的发现拿给夏清舒看,结果走得太急,被脚旁的矮凳绊了一跤,身子直直朝后仰去。


“小心!”夏清舒眼疾手快,朝前一扑,欲将蒋雪芹扶住便撤手,结果把握好前扑的力度,她将蒋雪芹的整个身子抱在了怀中。


同一时刻,门口处的帘帐被掀起,一风尘仆仆之人走了进来,脚步顿在了门边。


怀中一阵馨香扑鼻,夏清舒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欲后退,蒋雪芹来了一句:“别动,你快看这里。”


夏清舒抬头,只见那薄片恰好落在了阳光里,雪白的表面浮现了一些墨线。


夏清舒定睛看着,脚步未移,身子仍贴在蒋雪芹背后,她伸出手来,同怀中之人一起比划着。


季迁遥侧脸,身旁的素汐会意,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长公主殿下驾到!”


夏清舒惊疑地一偏头,果真见季迁遥立在门外,如假包换,惊得浑身一颤,身子赶忙后退一步,离蒋雪芹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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