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顾家兰
找到顾家兰，比意想中的要容易了太多，整个过程也算是一种机缘巧合吧。慕强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多少年来风雨无阻。就算是彻夜办案没怎么睡，他也要在清晨出去跑一圈，再回来补觉。不同的时空里有着不同的世界，例如神、鬼、魔、人或者梦魇。同一个时空里也有着不同的世界，例如坚持晨跑的人，就生活在朝气蓬勃的正能量世界里。多年养成的这个好习惯，还让慕强收获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很特殊的忘年交。但是她不是晨跑者，而是一个拾荒的阿姨。这一天清晨，微风习习，空气很清新干净。慕强奔跑到中心广场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位阿姨。“阿姨，早啊！”慕强跑到了她的面前，热情的打着招呼。“好多天没看到您了，是去走远亲了吗？”“早！你也早！”拾荒阿姨看清楚了是慕强，忙摘下了口罩，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没走亲戚。我病了……谢谢你惦记着我……”阿姨迟迟疑疑的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慕强急忙停下来脚步，紧张地追问：“阿姨，您怎么了？什么病？养好了吗就出来干活？”“呃……”拾荒阿姨欲言又止，热切的看着慕强，看得出来内心里有所顾忌。“阿姨，您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有话您就尽管说吧！您也知道我是个警察吧？”慕强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想以此让这位阿姨放下不必要的心理顾虑。“小伙子，我……我可能没多少时日了……我这人啊没有什么亲属……想把我的身后事拜托给你，可是……又怕你忌讳这事……”阿姨吞吞吐吐的，总算是把话说出来了。那一瞬间，慕强的心里涌起一阵阵难言的痛楚。“阿姨，您不要有顾虑，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人民警察啊！”“好……好……太感谢你了……”阿姨很坚强，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既然如此，慕强就必须得打听明白这位拾荒者的情况了。虽然相识很久了，但是两个人从来没互通过姓名。当这位阿姨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年纪时，慕强愣住了。她说：“小伙子，我的名字叫顾家兰。我是不是看上去有六十多了？实际上我才56岁……”那个时刻，慕强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份来自梦魇世界的名单，其中有一项：顾家兰，女，56岁，出卖十八年阳寿，换取余生享用不尽的美食。慕强一直以为这个名单上的顾家兰，肯定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勤恳朴实的拾荒阿姨。“阿姨，您……喜欢美食？……”这句话真的是老艰难了才问出口，因为慕强自己都不相信：这个阿姨会是个贪图美食而出卖阳寿的人吗？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的一个巧合呢？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难道还会出卖阳寿吗？怎么想都想不通啊！这位顾阿姨，对慕强的这个提问也感到了十分的困惑。“美食？小伙子，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就是个捡破烂的，能吃饱就不错了！还什么美食不美食的，呵呵呵……”慕强的心里很难过，总觉得名单上的顾家兰不应该是这位阿姨。因为已经找到了的于峰和刘海栋，都说明了一个共同点：到梦魇世界出卖阳寿的人，大都是因为欲壑难平，为了满足各种欲望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名单上的顾家兰，很明显就是个吃货啊！慕强又全面搜索了一下，还真又找到了一位叫顾家兰的，是个足有两百多斤的大胖子，户口信息上的年龄正是56岁。这位完全符合了慕强的猜想，在见到面的那一刻，慕强简直都要惊呼出声了！这体重，就是个标准的吃货啊！毫无疑问，就是她了！在这一瞬间，排除了那个拾荒阿姨，慕强不知道为什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把这位两百多斤顾家兰的资料送达给了老板。却很快就被老板一口否定了！不是这位！怎么可能呢？老板没有解释为什么，慕强顿时在内心深处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慕强马上就把拾荒阿姨的资料交给了老板。这次却没有收到否决通知。慕强的一颗心都要难过死了，他不明白这位阿姨到底是为什么要签那样一份合同！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慕强不敢耽搁，立即去寻找最后两位了。老板去见顾家兰的时候，她刚刚卖完拾捡的东西，拉着那个已经破旧的嘎吱吱作响的小推车，一步步缓慢地前行。走上一个冗长而渐陡的上坡，顾家兰已经明显拉的很吃力了。老板伸出手在后面帮忙推，阿姨会心的一笑，却没有回头去看是谁。来到一处比较高档的住宅小区大门口，门卫看了看顾家兰，跟她友好的打了声招呼，便给她打开了大门。“唉！有那么多钱，不好好享受，天天一个人跑出去捡破烂！也不知道是咋想的！……”“身体好、待不住呗！刚才我看她拉车上下面那个斜坡，一点儿都不费劲的样子。就她那个小破车，要是让我拉上坡，我都得喘的不像个样……”“唉！身体看上去还行，又有那么多钱，还不好好享受享受？成天出去捡破烂多遭罪啊……”……身后永远都是这样的议论声，顾家兰早就已经习惯了。头几年大家还能压低点声音说，可能是因为她总是微笑着不反驳、不计较，大家就有恃无恐的大声谈论，有时候仿佛生怕她听不见似的。老板跟着顾家兰走进了六栋一单元三楼。这是一处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目测足有一百多平米，屋子里装潢很精美，应有尽有。顾家兰很小心的拿出纸笔，坐下来写东西。老板就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观看。“不要着急，等我一会儿。等我写完这个就跟你走……”顾家兰一直都知道老板跟着她，但是她很平静坦然，一直没去看老板，而是稳当当的在写一份遗嘱。她把偷闲小舍的老板，当成了来带走她的阴差。“我不怕死，死了我就解脱了。不过，身后事我得安排一下。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早晨我才刚跟这个小伙子说完……”顾家兰边说边写完了这份遗嘱，去找自己的印章盖好，又按好了手印，还面带微笑的录了视频文件，传送给了她的律师。“再等一小会儿，马上就能回应我了……”“你要把所有的财产都赠予慕强？”老板微笑着问。这低沉醇厚的声音太好听了，令顾家兰一愣。她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端详着偷闲小舍的老板。“没想到阴差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啊……”顾家兰笑了。美好的容貌，总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愉悦。但是若说地府里的阴差颜值都能这么高，属实有点让人吃惊。“你误会了，我不是阴差。”老板坐了下来，免得顾家兰仰视着他太辛苦。“你不是阴差？可是你一直跟着我，别人看不到你啊？”顾家兰惊讶的问。“不必慌张，我不是阴差，也不是匪徒。我是来帮你的。”这时顾家兰的律师发来了回函，让她确认。“等一下！”老板微笑着阻止了她。“你的财产都要赠予慕强，真的是考虑好了吗？”顾家兰点了点头，“没错！”“为什么要留给他？据我所知，你跟他并不熟。”“那个小伙子，我认识他也有一年了，虽然不算很了解，但是他是唯一一个给了我关怀和微笑的人。”没错，这一年里，慕强给了顾家兰很多东西，但都是提前放在垃圾箱旁等她自己去发现和拾捡的。慕强的这些付出，顾家兰都知道。虽然她实际上并不缺那些，但是她很感恩。“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这小伙子是个好人，我这些破东西都留给他，我也就安心了。”顾家兰笑着说。“他拥有的已经够多了。”老板看着顾家兰，语重心长的说。“没关系的，他不缺是他的事，这些是我一厢情愿给的。”顾家兰并不考虑那些。“但是，横财可能会招灾啊。”老板再次提醒。“那小伙子，宅心仁厚肯定能受得起。”顾家兰已经义无反顾了。“哈哈哈……”老板笑了起来。“顾家兰，这些还是你自己慢慢享受比较好。”“我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用不着了……”顾家兰低声地说。这是个她自己认定了很久的事情，所以才能够如此地坦然。“是吗？”老板笑着划开空气显示屏，顾家兰顿时被这个操作震惊的目瞪口呆。她看着显示屏上出现的那份买卖阳寿的合同，关于自己在梦魇世界签署时的记忆，瞬间悉数想起了。“怂恿你签这份合同的人，都告诉了你什么？”老板悠闲自在的喝着茶，茶香四溢，顾家兰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这不是我的家啊！”顾家兰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是哪儿啊？我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这里是偷闲小舍，我的客栈。”“客栈？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顾家兰处于震惊之中，不停地追问着。老板笑了，“你死不了，你的阳寿还有几年呢！”“不可能！我只剩下十八年的阳寿，我已经都卖掉了！”顾家兰斩钉截铁的说。老板的笑意更深了。“你这一生积攒了很多的善业，你的阳寿最终是到八十岁。也就是说，你还有六年的阳寿呢！”“可是让我签合同的人说，我的阳寿就只到七十四岁……”顾家兰诺诺的说。“积德行善修来的阳寿，梦魇世界里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我一心求死，不想要那多出来的六年阳寿！我这就去把那六年也卖了！”顾家兰突然就愤怒了。老板望着她，大手猛的挥向了那块空气显示屏，顿时一个五六岁男孩的形象浮现了出来。顾家兰看到这个男孩的面容，顿时呆若木鸡。“这……这是我儿子小时候……”顾家兰的泪水顿时泉涌而下。“顾家兰，这个小男孩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你儿子的私生子。”顾家兰顿时被震惊的双手颤抖，指着显示屏上的男孩，颤巍巍的问，“我的孙子？……”“没错！这个小男孩就是你的孙子。他的生母为了嫁给你儿子生了他，没想到你的儿子却意外去世了。”“那他们mǔ_zǐ 为什么没来找我？”顾家兰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而声音颤抖。“你儿子给那女人看的一切证件都是假的，想找到你可不容易。而且，这个女人已经不在人间了。”顾家兰紧紧的盯着显示屏上的小男孩，泪如雨下。“我的孙子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你不想求死了？”老板调侃的问道。“不想了！不想了！我得把这孩子养大啊！”顾家兰悲喜交加的说。“你只剩下六年的阳寿了，够把孩子抚养大吗？”老板追问道。顾家兰愣住了。“你还是别去打扰这个孩子了！你只能陪他六年，六年后你死了，孩子怎么办呢？”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家兰，幽幽地问道。顾家兰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悔恨之意立即浮现了出来。“两天之后，你的这份合同就生效了！你就真的只剩下六年可活了！”老板微笑着说。“还没有生效吗？那份合同还没有生效吗？”顾家兰似乎看到了希望，追问着老板。“没有！这是一份跨界合同，有三天的反悔期。”老板收了空气显示屏，语气肯定的说。“帮帮我吧！你一定是神灵，帮帮我吧！怎样才能反悔，作废这份合同？我不卖了！我还要把我的小孙子养大……”顾家兰迫不及待，甚至是语无伦次的乞求着。“你相信我吗？”老板微笑着问。“信！我信！我信！”顾家兰忙不迭声的说。“好极了！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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