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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塞北饮烟

  侠客朝堂

大周成德二十年冬,太子容,久绵病榻,药石无救,逝于东宫。帝大怮,泣不止,辍朝三日,绝粒不行。令以国丧之礼治之,为三皇子轩督办。遂,百姓披麻三日,百官戴孝七日,皇室宗亲举丧一月,绝歌舞。大周国史大周成德元年,武帝卜天,迁都建康。行舟于长江之上远眺,千里平原上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城池,占地千里。一条人工开挖的运河将长江水引入都城。站在都城的上空俯瞰,横纵各十一条青石阔道将都城分割整齐,最东方的是红砖碧瓦的皇宫,气势恢宏。穿城而过的秦淮河成为了错落整齐的建康中唯一的柔软,冲淡了其中的铁血气息。长江水自建康城的西南角被引入,最终汇去秦淮河。因为连年战乱又是新都,驰道废弛。建康的物资大都从水路进城,所以水运繁荣,也自然吸引了众多贫民在河流入城处聚集讨生活,形成了一片鱼龙混杂之地。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这是一个注定不会被载入史册,但却一定会被百姓口口相传的清晨。冰封的河面上笼罩着轻纱似地薄雾,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霞光,两艘巨大的破冰楼船缓缓驶来,旗杆之上飘动着的黑幡在薄雾之中隐约可见“饮烟”二字。都城还在沉睡,楼船之上,有人撞响了铜钟。一连三下,声音浑厚像波纹一圈一圈荡向远处,唤醒建康,涤散晨雾。一个身穿褐衣,腰系白带的老人缓缓收回附在钟上的手,回到船舱。旁边的中年大汉,上衣被褪系腰间,露出了肌肉虬结,鼓胀的上身。他将手中举着的一人高的大钟轻轻一颠,像喇叭一样双手捧着,颈项和额头青筋迸出。“西北饮烟山庄,敬先太子高义仁厚,特赠礼麻衣,白幡,香烛两船。“”西北饮烟山庄,敬先太子高义仁厚,特赠礼麻衣,白幡,香烛两船。“”西北饮烟山庄,敬先太子高义仁厚,特赠礼麻衣,白幡,香烛两船。“连喊三遍,大汉雄阔的嗓音回荡在建康的上空,犹如在人耳边。每一个建康人都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饮烟山庄之名响彻朝野。三日后,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又是年后,街上行人躦动。建康的街道大都平直宽阔,房屋商铺秩序井然。但,除了一个地方,建康城西北角的赤脚巷,九曲十八弯的阴暗窄道,层叠相错的竹棚,就像是建康的另一种黑夜。这里聚集的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三教九流,是连鞋都穿不起的船工的集聚地所以得名赤脚巷。当然,你不可能要求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居民去注意居住环境。狭窄的青石板路上流淌着融雪混合了牲畜粪便和各种脏东西的腐臭黑水,一个身穿布衣中年男人不自在的踮脚躲避,修剪得宜的眉毛扭曲在一起,脸涨的通红,窘迫的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紧跟着同样身穿布衣的老人,老人脚踩一双草鞋,裤脚挽起,在黑水中闲庭漫步似的行走,全然不管身后的人跟的有多狼狈。老人走进路边的一家茶棚,中年人紧随其后。茶棚很热闹,十多人聚在一桌叫嚷,其他地方反而比较空,老人随便找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半天没人来招呼,老人抚须含笑的看着茶倌凑在热闹的那一桌,并不介意。可一旁的中年人介意,他何时被如此的怠慢过,他使劲的在桌脚蹭鞋,老人感觉到了桌子的震动,侧首淡淡的瞥了中年人一眼,只一眼,中年人就立刻僵住了,半晌,他才嗫喏道:”爷爷身份尊贵,何苦来这种地方。“”我的身份尊贵只怕是你的尊贵吧,我受得,你受不得。“老人语调平淡的呛了中年人一句,中年人清晰的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爷爷,身份“中年人刚起个头便被老人打断”混账,老头子我就是帐房出身,有个什么身份啊。你既在户部做事,百姓就是你的第一要注重的身份,光从报单上是看不出什么的,真不该让你跟着你那个没用的父亲。“中年人涨红了脸”爷爷,教训的是,是孙儿愚钝。“”闭上嘴吧,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好好听他们的。“老人指向热闹的茶桌。”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船,气派当然气派船舱里全是麻啊,布啊。所有的船工,只要能动的都来了,你们是不知道啊,就这一趟活,我起码挣了半年的“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说的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当他提到饮烟山庄时,眼睛里是满满的钦佩和向往”那么多的东西是说白发就白发啊,你不知道这救了多少人的命就拿我那条巷说,太子发丧前起码有一半没有麻衣,这麻的价格涨的比他娘的绸缎还贵一群奸商,朝廷也不管“围着的人大都赞同的点头,七嘴八舌的议论道”还是饮烟山庄好。“”那当然了,那么多的东西要卖了能赚多少,还不是全送了救命啊“”也不知道庄主是谁,连个谢都没法儿说。“唉,谁说不是呢。”“哎,沙二柱,你知不知道啊“中间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我哪知道,反正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说这个人的,总会有人知道吧。“”说的也是。“”哎“离开的茶倌看着角落桌子上的一锭白银惊呼,随后就飞快的抓了起来,塞在怀里。然后,迅速的冲回后院。离开茶摊,老人问自己的孙儿”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中年人闻言眉宇间焕发了神采”这件事孙儿一早就在调查了。“”哦“老人挑了挑眉,微笑道”你说说看都查出什么了“”西北饮烟山庄最近十年重新崛起的西北势力,掌握着西北与关内外的所有贸易。庄主名叫沈云朝,二十一岁。不过这个沈云朝一向神秘,做事低调。“老人呆了一会,长叹一声,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算了,也怪我,当初没坚持将你留在身边。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当官做人,别给我晏家惹事就行。““孙儿“”行啦,知道你笨。“中年人噎了一下,面色尴尬。“笨,没什么不好。大周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死的最多的,也是聪明人。”老人的声音变得沧桑,目光转向尚有浮冰的秦淮河水,眼神深邃“聪明人往往自恃聪明,以为自己看得很远,却漏看了当下。笨人呢,看不清楚,却老实。这样最安全。”老人的眼前浮现出了漫天的大火,河底的断肢残臂渗透出鲜血将河水染红。“爷爷爷爷”老人游离的目光重新聚焦“老啦,总是想过去的事。我的意思是,笨,不要紧,老实做官就可以了。你刚才说的随便一个京官都知道,这不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我之所以亲自带你来这个地方是想让你看看,七天前这里形影凋敝,恍若死城,而七天后这里喧闹如常,上位者的一个随意的决定对百姓的影响都是巨大的,百姓是国家的基石,老实做官,就是心怀百姓,而不是世家”老人漆黑的双眼中散发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一身布衣也难掩他此时的气度锋芒。”晏平江,是你不懂,百姓是国家的根基,你保世家就是在亡大周。“这一道熟悉清脆的声音突然在晏平江的脑中响起,他心道”我懂的,只是你太急,太急啊。“平复了心情,晏平江淡淡的说道”虽然左成你和那个逆子都是庸才,不过,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孩子。“晏左成点点头,脸上满是骄傲的光彩”明德确实是个不错的。“晏平江笑了笑,眼前忽然就浮现了一个神色淡漠的孩子,想想那个孩子似乎也还不错,但到底是孙子的家事他不好多做干涉,所以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若是有其他的孩子你看着不错的话,也可以试着培养一下。“”这是自然,孙儿明白。”两人一路无话,一走出赤脚巷,一辆普通的马车便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布衣少年掀帘而出,少年五官端正,眉目清晰,与晏左成十分相像,而眼睛却是清澈灵动像极了晏平江。毫无疑问此人就是先前二人提到的晏明德“拜见曾祖,父亲。”晏明德搀扶晏平江上了马车,晏左成紧随其后。三人在马车坐定后,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晏明德则从柜子里拿出了二条白腰带,分别递给二人。“御旨百姓服丧三日,百官服丧三月,曾祖和父亲贵为丞相和户部尚书理当配上。”“哎呦,你看看我这个脑子,果然是老了,连这个都忘了。”晏平江满意的看了看眉眼含笑的晏明德。接过腰带围了上去,一边道“那么,怎么样,你查到什么了。”晏明德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根褐色的短棒。短棒大约半米长,摸起来有些刺手,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儿。晏左成拿在手中打量许久,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是法烛“”没错,这正是冬日里代替薪柴的法烛。“晏左成不解”那这和饮烟山庄有什么关系““父亲有所不知,自战国时期陶朱公发明法烛,历朝历代冬日大雪封山,薪柴短缺时都是用此代替木柴,究其原因是因为法烛价格低廉,制作简单。但今年,儿子原以为情况会有所不同。““哦这是为什么”“法烛之所以价格低,是因为制作它的碎麻不值钱,可是今年麻价飞涨,但市面上的法烛不减反增。所以我就调查了卖家。”“饮烟山庄。”晏平江闭眼假寐,平淡的补充“说说你查到的。”“是,据孙儿调查饮烟山庄是回收了所有送出去的麻和白幡,然后送到城外的定国寺制成法烛,最后统一售卖。”听完晏明德所言,晏左成震惊的说道“好一个饮烟山庄,如此雄厚的财力,假以时日必成大患。”“它已经是了,明德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晏平江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神色平静难辨喜怒“事实上饮烟山庄并没有用现银回购,它雇佣当地的民妇以高于市场价一倍的价格回购,按件提成,三日后付款。”晏左成嗤笑“它就那么肯定法烛一定大卖,何况法烛卖了有值多少钱,够付天价麻衣吗沈云朝会不会做生意,麻衣过了这几日就不值钱了,何必以当时的价格收购,而且他若敢趁机哄抬法烛价格,朝廷是一定会查处的。“”父亲,他做到了。“晏明德缓慢而清晰的说道”这不可能“晏明德既惭愧又敬佩”因为之前的义举和高昂的价钱,饮烟山庄回收的速度极快,法烛也是最早出现在市面上的,这一定程度上让饮烟山庄拥有了制定法烛价格的权力,饮烟山庄的法烛分为三类,一类是最普通的,就像我手里这种与以往价格无异。还有一类是用白布裹扎染色,檀香点染,光滑美观同时有朱笔抄绘的佛经,这一类起价高,允许竞价,每日限量,同时饮烟山庄每日都会给价格最高的买家敲锣打鼓的送货到家,颂扬买家的向佛善心。最后一类,是以拍卖的形式出售,当世佛家高僧的笔绘,价格往往惊人的高。“”不是,那些僧侣就这么帮忙他们不是一向只重佛法吗““燃烛向佛,燃烛辟邪。这就是他给的回报。“晏平江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精芒大盛”从送麻到卖法烛,饮烟山庄名利兼收,步步磊落,计划环环相扣,是令人避无可避的阳谋。“分明是在打朝廷的脸,坑世家的钱,搏名赚利,可朝廷非但无法治他的罪还必须要布告天下嘉奖于他,说实话这种生吞了一块肥猪肉的感觉,晏平江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现在重新体会让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怀念又紧张,甚至还有一丝他极力压抑的喜悦。晏明德虽然聪明但毕竟年少,看到的只是饮烟山庄一处,而晏平江看的则是更远的地方,是这个横空出世的饮烟山庄来自的地方,那个广袤的塞北之地。晏平江转头看向西北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巨大阴影正在逐渐向这里侵蚀。”这个时候,这样的手段,真的是你吗“晏平江心里的疑问无人可以回答。他转过头”圣上御赐的迎春宴名帖还剩一张吧。话题突转,晏左成愣了一下,答道”是的,还有一张。“晏平江点点头”给他。“”谁“”饮烟山庄庄主,沈云朝。“,,;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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