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次相遇
吃完饭，乔伊让乔尔把碗筷洗了，她到店铺里收拾一下。乔伊家在桥口，店铺和家隔着一条宽阔的石子路。桥边种着几棵老桑树，乔帅总是喜欢在树下和别人下象棋打长牌。对乔帅来说，这样的日子快活似神仙，对乔伊而言，则不然。店铺只是个简易的毛坯平房，门也只是简单的玻璃推门。乔伊给架子上的一些商品补货，再把店里打扫了一下。她出来时给上了锁，昨天帮乔尔收拾东西累了，没怎么睡好，想中午补个觉，店暂时就关了。她正在上锁的时候，身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乔伊转过身，见了来人并无多大反应。“不是吧，这么冷淡不认得我了”乔伊翻了个白眼儿，又转身把钥匙从锁扣里拔出来，心里暗骂乔帅那个废物，锁生锈了都不知道滴几滴油“也难怪，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呢，那时我们几岁恩，七岁八岁不过，你可变得不少，一开始我都没认出你，你以前不也是留着小平头的么”乔伊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搭话，这家伙就要一直说下去，便不耐烦地开了口：“沈白，你有完没完还这么傻乎乎的，一点儿没变啊”虽然乔伊的口气不太好，但沈白听了还是很高兴。乔伊看他龇着牙傻乐的样子，很无语，没多加理睬回家了。回家时，看见乔帅把草席铺在瓷砖地上，四仰八叉地已经睡着了。因为嫌弃乔帅的打鼾声，乔伊拉着乔尔进了楼下睡午觉的房间关上门。她让乔尔躺在床里面，自己睡在外面。开了吊在木床顶上的小吊扇，风一下一下地吹，怪舒服的，乔尔不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了。乔伊睡不着，她盯着旋转的扇叶，眼睛有点晕。昨天晚上帮乔尔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隔壁有嘈杂声，还以为是杜奶奶和几个老太太闲聊，就没多注意。没想到，竟然是沈白回来了。其实，沈白刚进教室的时候，乔伊就认出他了，有些意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隔壁的杜奶奶是沈白的外婆，但是，杜奶奶和沈白妈妈的关系很不好，沈白妈出嫁后基本上不回来。唯一一次例外，是杜奶奶丈夫死掉的那个暑假，沈白妈带着沈白回来住了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也是沈白和乔伊至今的唯一一次交集。当时的生活条件有限，家门口的石子路还是坑坑洼洼的泥路。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玩具，村里的人家也不富裕，整个村子只有经济条件还可以的乔伊家有黑白电视。当时乔伊妈还在，乔尔还只是个刚会走路的小不点儿。一到晚上，乔伊妈就要拉一根长的皮线将电视机搬到院子里和邻居们一起看春光灿烂猪八戒，猪八戒单纯得绝无仅有，小龙女美得绝世独立。小孩子端着小板凳，齐刷刷地坐在第一排，看着小龙女手里飞舞的千纸鹤激动地嗷嗷直叫。乔帅和同村的男人站在桥上乘凉、侃山。有小孩子的，爸妈总会在店里买点小零嘴儿，也算是乔伊妈经营商店的一种方式。那个暑假，杜奶奶老伴儿的死让村里人有了忙头。稍微上了年纪的纷纷到杜奶奶家帮着折纸，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布置灵堂，搭念经台。女人帮忙做饭，处理丧事细节。大家围坐着谈论杜奶奶老伴儿的一生，唏嘘不已。最高兴的就属小孩子，有了整天在一起玩儿的正当理由。小孩子哪里懂得生死的悲哀呢。乔伊彼时不过7岁，耍心重，留着小平头，穿着耐脏的灰不溜秋的衣裳，难辨雌雄，那时就是一群孩子的领头了。她家的店铺是村子同龄小孩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因为每次有小孩儿来，苏云总是从塑料罐里抓一把西瓜泡泡糖分给大家。当时宋纪是其中吃得最多的一员，他是西瓜糖的忠实粉丝。因为不好意思总是吃白食，家里人零花钱又管得严，他经常从家里偷一个生鸡蛋和乔伊换两个西瓜糖。后来被爸妈发现，从桥东追着打到桥西。这段黑历史，也是宋纪想要推翻乔伊政权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沈白会和乔伊搭上关系，完全是因为苏云的爆炒小龙虾。沈白刚到的时候，因为腼腆加上大人又忙，理不到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帮着折纸。那天天气很热，乔伊和一群小孩子钓了半个红塑料桶的龙虾。苏云卖了一大半，剩下的炒了给小孩子们吃。乔伊妈是四川的，特爱吃辣椒，乔伊家也种了很多朝天椒，虽然味道对苏云来说次点，但有总比没有好。苏云将龙虾洗干净了，剁了姜末和辣椒，放在烧滚的豆油里烫了，再将小龙虾下锅爆炒。末了，四周浇一点水，放上调料，盖上锅盖焖个三四分钟。等中间汤汁烧开了，辣味和姜味从锅盖缝里出来，赶紧掀盖出锅。又香又辣又油，味儿甚是勾人，那么多小孩儿为此当免费劳动力也在所不惜。苏云倒记得隔壁的沈白，也把他一起喊过来了。一群小孩儿围着八仙桌，盛着白亮亮的大米饭，中间放着一大碗爆炒小龙虾、丝瓜蛋汤和凉拌小瓜。沈白一开始还扭扭捏捏的，苏云就给他夹了一个龙虾。结果他吃了就瞪圆了眼睛，根本停不下来，自己动了手，速度超级快。其余慢慢剥着虾壳的小伙伴都惊呆了，他们都是剥完一个虾，兑着咽一口白米饭。而沈白直接把整个虾屁股连壳带肉吃进嘴里，再把壳吐出来，也不怕虾壳碎片卡在牙齿缝里。苏云也没看过这么凶残的吃相，打着喷嚏流着眼泪照吃不误，只好打趣地说了句：“这小孩儿牙口不错”从此，沈白魔怔了。一有空就可怜巴巴地跟在乔伊后面。没办法，只有乔伊才知道到哪里能挖到龙虾最喜欢吃的红色小蚯蚓，而且，也只有这个桥口下水葫芦最多，龙虾最多。奈何，沈白又是个招蚊体质，在芦竹丛里叮得满身是包。连续吃了五天，直到上火了，沈白才稍微节制了一点。在这里，沈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西瓜糖、麦丽素、喔喔奶糖、娃娃头雪糕、果丹皮、干脆面各种零食应有尽有。当然，这些都是乔伊妈妈时不时拿出来分的，毕竟沈白在她眼里是个没了外公，外婆不疼的可怜孩子。除了吃的，还有玩儿的。冰雪融化、抓石子儿、跳房子、跳橡皮筋、打玻璃珠都是沈白从来没有玩儿过的。沈白是个人傻钱多的主儿，零花钱有两块，比别人多了一块五。玻璃珠子，超级大的，里面是嫩绿月牙儿的五毛钱三个；小的，里面只有一小片歪的月牙的是两毛钱十个；中等的，不好也不坏的两毛钱五个。沈白买了很多，因为不会玩儿，也输了很多。后来乔伊恨铁不成钢地手把手教了他很长时间，沈白才慢慢掌握了技巧。打玻璃珠子，要讲究技巧。判断对方的手劲儿和命中率最为重要。如果对方手劲儿大、命中率低，那么，每次打都不能用全力，要慢慢等着对方追着将珠子打到自己的珠子附近，最后奋力一击拿下。而且，最好使用大珠子和中珠子。如果对方手劲儿小，命中率高，那只能用小珠子上战，自己的手劲儿要把握得巧妙，不多不少，恰好在对方命中范围外一点儿。等到对方失了耐心，心情浮躁，乱了阵脚，即使自己命中率不高，胜算也大了。乔伊想着欢快起来，那玩意儿，已经很久没有玩儿了。上了初中自诩为大人的男生，已经把那些珠子扔进了玻璃罐儿或传给自己的堂弟表弟了。自己蓄起头发，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到处疯了。她偏过头看了看熟睡的乔尔，有点糟心。这怂货是个文文弱弱的软包子，不怎么和男生一起玩儿，经常和女生在一起跳橡皮筋，踢毽子。再加上马盖头，软软白白的相貌，看着还真像个女生。乔伊相貌随了苏云，乔尔随了乔帅。乔伊每次看见店门口飞舞的小马尾辫，总有种难言之隐。乔伊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总是太强势，而且把他保护得太厉害，才造成他这种性格。也许以后得让他吃吃苦头，不能这么惯着他。乔帅又是一个什么都不管，只顾着玩乐儿的猪沈白看着乔伊傲娇而强势的背影，那个暑假眼巴巴地跟着她后面钓龙虾的场景慢慢浮现。想到爆炒小龙虾，他舔了舔嘴唇，觉得很饿。本来想着来买一些吃的，结果话没说完，店门已经锁上了。看样子，乔伊想睡午觉，又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摸着肚皮回了家。回到家时，外婆眼皮都没有抬，桌上放的粥和咸菜他实在吃不下去。沈白是个顶讨厌喝粥的人，他想吃白白亮亮的大米饭啊，还有又香又辣又油的爆炒龙虾，简直人间美味。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中午，一直吃稀粥和咸菜，沈白觉得自己细皮嫩肉的，再吃就要被咸菜腌入味儿了。，，；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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