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面
在以后很久很久的日子里，乔伊仍旧耿耿于怀，想着若当时和魏柏多说些话，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因了是乔尔掏钱买的自考课程，乔伊每天都更加努力地学习着，生怕一个偷懒，辜负了沈白和乔尔的一片好意。乔尔回校后，乔伊更加忙了起来，有时候连中午午睡的时间都放弃了。这几天超市人也不多，小姑娘回来帮忙，乔伊轻松了些，也得空在院子里看书。虽说是个院子，不过是将家扩建成超市，私心留下的一小片空地，用铝合金和玻璃窗与外界隔开，也相当于一个小阳台，冬天还可以坐在里面晒晒太阳。吃午饭的小桌子收拾干净了，摊着书本，乔伊坐在桌子前，装作不经意地看几眼正低头扫地的小姑娘，留意到她红肿的眼睛和乌青的嘴角，皱着眉，打算晚上下班的时候好好跟她聊一下。正想着，忽然闻到一股菜香，偏过头，见到唐佳倪端着一碗菜过来。“项禾又新做了一道菜，拿过来给你尝尝，顺便提点意见。”见了有吃的，乔伊也不客气，只是接过碗不敢再看唐佳倪。因了上次中午的事儿，她见了唐佳倪总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根本不敢看她的脸。碗里一大堆素菜，混合在一起，还撒着一些花生米和芝麻。“这是什么杂烩”“得了吧，都是素菜，不是杂烩。就是素菜什锦，还不是正统的，不过是将各种素菜混在一起，浇了点麻油，放点佐料罢了。”乔伊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麻油加上芝麻，吃在嘴里很香。而且都是素菜，油也不是很多，很清淡。“唔，好吃，不过加点肉就更好了。”唐佳倪望着乔伊舔嘴唇的模样，调侃了句：“你加钱，我就给你加肉。”乔伊抬头瞥了一眼唐佳倪，见她弯着眼睛，一脸笑意，心中还有些小感慨。初中的时候，她可总是板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一样。不过，现在好多了，真是世事无常。“嗯，还可以吧，就是有点太淡了，麻油也没浇均匀。而且都是菜，太单调了，加些素鸡块也好。”唐佳倪点点头，接过碗，转身准备回去跟项禾说一下，却见门边站了一个人，正盯着院内。刚入秋就穿着高领衣，面色枯槁，骨瘦如柴，她只觉得这面孔依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了。唐佳倪拍了拍乔伊的肩膀，示意她抬眼看看。乔伊从书本上挪开视线，见了门口的人，打量了一下，忽然站起来，还撞到了桌角。她捂着撞着的地方，惊讶地说道：“魏老师”魏柏刚才一直盯着院子内，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这会儿见乔伊看见自己，便点点头，迈着脚进了院内。乔伊赶紧搬了凳子让他坐下，唐佳倪偏过身子给魏柏让道儿。魏柏经过唐佳倪身边的时候，向她看了好几眼，而后轻轻地说了句：“唐佳倪，你回来了”本以为相隔这么多年，魏柏会认不出来自己，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唐佳倪还有些惊讶，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啊，嗯，魏老师，我回来了。”魏柏扯着嘴角，想笑但是没能笑出来，只好对她点点头，而后对乔伊说道：“有酒吗我想喝点酒。出来没带钱，就当你请我吧。”乔伊看着魏柏这副身体糟糕的模样，眉头紧皱，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起身时狐疑地跟唐佳倪对望了眼，而后进屋拿了两罐啤酒。魏柏扯开拉环，用右手无名指拉着拉环，结果，扯了几下拉环就断了。乔伊有些尴尬，同时也很好奇为什么魏柏要用无名指拉易拉罐的拉环，一般人不都是用食指的么魏柏又试着开了另外一瓶，这次成功了，他将拉环放到一边，拿起啤酒，仰头喝了一口。想到项禾还在店里等着，唐佳倪转身要走。临走前又看了行为异常的魏柏一眼，结果，正好见他仰着头喝酒，脖子上的擦痕从高领衫里露出来。乔伊还在端详着那罐拉坏坏了的啤酒，犹豫着要不要找厂家说一下，就听见碗掉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眼唐佳倪，不知道她突然是怎么了。“没什么，手滑了一下，刚才碗边沾了点油。”唐佳倪故作镇定，对望向她的魏柏笑了一下，而后弯下腰拾起碎片，可这次是菜的油水真的洒在碎瓷片上，怎么拿都拿不起来。“没事儿，我过会儿用扫帚扫好了，别拾了，小心碰到手。”乔伊见唐佳倪伸着手就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试了好多次都不成功，怕她割到手，便跟她说了声。唐佳倪也没再勉强，起身回家了。只剩下乔伊一个人，她和魏柏面对面坐着，总觉得尴尬。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却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她只好装模作样地看着书本，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魏柏喝了几口酒，便捏着易拉罐，也不吭声。乔伊没敢抬头看他，估计他是在发呆。唐佳倪回去没多久，又捧着一大盘的菜过来，里面还加了很多肉。“魏老师，这是刚才新做的菜，你尝尝，给我提点意见，顺便给你当下酒菜。”魏柏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慢慢吃着，点了点头，只是简单地说了声“好吃”便放下筷子，不再说话。见唐佳倪过来，乔伊少了拘束。她这会儿才抬眼偷偷打量了下魏柏，只见他神色凄然，脸色很差，精神有些恍惚，两眼放空着，没有聚焦。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上身穿着高领衫，不修边幅，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腼腆斯文、干净整洁的魏老师了。唐佳倪不忍再看，将碗筷放在这里，又跟魏柏客套几句便回去了，临走前还频繁地看着魏柏的身影。乔伊也感觉到魏柏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敢多问，不说话又觉得尴尬，想到刚才他拉易拉罐拉环的动作，便问了句：“魏老师，你拉易拉罐怎么用无名指的大家不都是用食指的吗”等了好久都不见魏柏出声，乔伊又问了声，他才回过神，伸出右手，僵硬地晃了晃食指。“以前拉拉环的时候把食指割破了，好几天都不能在黑板上写字，以后就用换无名指拉拉环了，反正它也没用。”魏柏的声音低哑，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酒的缘故。乔伊很想问问魏柏到底怎么了，即使他不说话，乔伊坐在对面，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沉重的痛苦，压得人心里苦涩。“你在看什么书”又发了会儿呆，魏柏留意到桌子上摆着的书，对着乔伊问了一声。“是国际金融方面的专业书，乔尔今年高考，家里也有了些钱，我就想着能不能自考大学。”听了乔伊的话，魏柏忽然笑了，而后低下头呐呐自语：“好啊，离开这里吧，走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乔伊吓了一跳，小心地看了魏柏一眼，见他先是低着头诡异地笑了会儿，而后又皱起眉头，自顾神伤。她不时瞥一眼魏柏，不知道为什么，乔伊怕自己稍不留意，魏柏就会不见了。“魏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魏柏闻言，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乔伊，眼神极为专注和郑重，像是要连带着把她的每一根发丝都牢牢记在心里。乔伊被他盯得发毛，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移开视线，假装看着书本掩饰尴尬。看了会儿，魏柏又笑了起来，还笑出了声。他拿起桌子上的啤酒喝完，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乔伊的脑袋，眼神无比怜爱，而后又摇晃着身子离开了，连“再见”也没说。乔伊望着魏柏消瘦的背影，心中有股道不明的情绪，肚子也一抽一抽地难受着。唐佳倪一直心神不宁地站在门口，绕得项禾头都晕了。见到魏柏离开的身影，她咬着手指，又转了几圈，还是决定跟乔伊说一下。刚才把碗打碎了，根本不是手滑，而是手抖了。魏柏脖子上的擦痕，她不算陌生，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唐佳倪也大概猜到了，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少时将生命看得轻薄，动不动就是寻死觅活，现在看来，倒是可笑得很。世事无常，曾经的念头现在想都不敢想，只因为有了太多的牵绊。可魏柏呢唐佳倪分明在他身上看到了无法治愈的伤痕，不仅在身上，更在心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既恐慌又无助，不知道魏柏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擅自干涉，也没权利干涉，更没资格干涉。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乔伊。乔伊正愁着无人排忧解闷，见到唐佳倪过来，赶忙向她招了招手。唐佳倪并没有坐在魏柏坐过的凳子上，而是坐在另外一边，望着同样一脸愁苦的乔伊，表情更加严肃起来。“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感觉魏柏有点不对劲，具体的又说不出来。你知道吗刚才他坐在这儿，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临走前还拍我的脑袋。我怀疑他是不是受什么大的刺激，这里出问题了。”乔伊用手指了指脑袋，说得胆战心惊。唐佳倪见了乔伊的动作，知道她没看见魏柏脖子上的擦痕。她望了望桌上没怎么动的菜，死死咬了好几下嘴唇，才对着乔伊说了句。“他最多活不过明晚了。”唐佳倪话刚说完，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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