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这就是京都。如今，章子已经卸任斋王，而近卫信熙又是京都五摄家近卫家的嫡系子弟，公卿之中数得上号儿的贵公子，在德川吉宗看来，章子卸任之后，跟近卫信熙缔结情人关系，真的一点都不意外。让章子坐在自己身前，德川吉宗一面护着章子，一面快马赶回江户，口中还道：“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情人，但是，在邪祟解决之前，还请你注意。”章子呼的一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你以为你是在对谁说话！”伊势神宫的巫女，尤其是斋王，那可是守贞巫女！德川吉宗这话，才是对章子最大的侮辱。“将军！”德川吉宗的卫士们纷纷怒瞪章子。德川吉宗本人却哈哈大笑：“女人！够辣！我喜欢！”章子更加生气，可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跳马，且不说这个高度，就是这个速度，她也不敢跳。她很怕自己跳下去了，就被后面的马给踩死！更别说，她很清楚，德川吉宗根本就不可能对她做什么。因为她是天照大御神宠爱的巫女。不提内亲王的身份，也不说伊势神宫斋王的身份，就冲着天照大御神的恩宠，她就不怕德川吉宗会把她怎么样。而且，她也知道，留在京都，也不过是替中御门天皇和皇族贵族们服务而已。比起留在京都，显然，去江户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章子很确信，就是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德川幕府的地位，德川吉宗也只会把她供着、答应她的一切要求，而不会跟她的哥哥中御门天皇那样，把她软禁起来。第334章好在德川吉宗虽然强行带走了章子，可是对章子却还不错。在大奥的女人还在为德川吉宗的宠爱和内宅的三瓜裂枣而明争暗斗的时候，章子却住进了德川吉宗的中奥----这让大奥的那些女人们几乎咬碎了银牙。可是对于章子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荣耀，反而是一种侮辱：“我不要住在江户城里！要么给我安排一间神社！要么，就跟那些藩主大名一样，给我宅邸！”德川吉宗道：“就你跟你的侍女？”“没错！”“不行。如果你被人抢走了怎么办？”“你！”“既然我能把你带到江户来，自然就会有人打着一样的主意，把你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带走。所以，让你留在中奥是最合适的。”章子气得柳眉倒竖。“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或者说，你在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章子抓起手边的扇子就砸了过去。看着章子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德川吉宗的心腹之一，曾经奉命学习荷兰语的野吕原长·青木昆阳便问他：“将军，您为何要激怒斋王呢？”“女人，就是事多！我哪里有空听她唧唧歪歪的？我只需要她帮忙净化江户，加强幕府的威望而已。”也就是说，章子内亲王，虽然是天照大御神宠爱的巫女，可是对于德川吉宗而言，他需要的，也只是章子净化邪祟的能力，却不希望这位天皇的妹妹干涉他们德川幕府的政事。其实德川吉宗自己也很清楚，只要他的老中们怕死，只要章子拥有这个能力，她最终还是会掌握权势，而他能做的，就是控制她，巩固德川幕府的地位和权势。“好了，不说她了。如今城内的米价如何了？”德川吉宗强行转移话题，那是因为石高制是德川幕府的根基所在，而作为石高制的关键，米价就成他的政务的核心内容之一。如今外面死气蔓延，德川吉宗不得不每旬至少过问两次米价。章子被德川吉宗搞得很恼火，可是她的侍女们却很高兴。因为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白米饭了。当章子回到她的房间的时候，她的侍女就很高兴地端出了幕府给她准备的食物，道：“殿下，您看，有白米饭呢。”“是啊是啊，我们在伊势神宫的时候，只能吃煮得黏糊糊的米饭。到了京都，竟然连黏糊糊的米饭都没有。”“如此说来，来江户也不算坏事。不是吗？”“呐~！”对比侍女们的欢喜，章子却觉得心情非常沉重：“你们认为，这样真的很好吗？”章子的好友，也是侍女尚子就道：“殿下，请问，您是不是在烦恼？”“是的。就这么离开了京都……”“殿下，您也要这样想。您跟天皇本是异母兄妹，关系平平。而净化邪祟之事更不是您凭一己之力能办到的。德川将军虽然失礼在先，可是德川幕府的强大却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有了他的支持，会有更多的百姓受益，不是吗？”“说的也是呢。”章子很清楚，尚子的话是多么的客气，又有多少的水分。什么关系平平，根本就是差一点就政敌好了么！其实源氏物语之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因为会去伊势神宫做斋王的，基本上都是失势的皇女、皇孙女们。因为去了伊势神宫，没有天皇的宣召的话，就不能回到京都，而斋王的卸任，除了天皇的命令之外，也只有天皇退位、换人做的情况下，斋王才会跟着退位。偏偏伊势神宫的巫女，包括斋王，那都是守贞巫女。也就是说，章子会出任斋王，就是因为她跟中御门天皇的关系不好。而她如今都已经二十六岁了，会被白白地耽搁了十五年的青春，还是因为中御门天皇对她没有一丝怜惜，迟迟不肯下召让她卸任回京！如果说，别人还在她身上寄予厚望，认为她应该效忠天皇的话，章子本身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很清楚，自己是天照大御神的巫女，在历经了伊势神宫斋王、笼中鸟的种种，如今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一切，都来自于她侍奉的天照大御神。这样一想，章子也就放下了。她吩咐道：“让下面准备一下。用膳之后，我要沐浴斋戒。”然后举行神事，侍奉天照大御神。“是。”侍女们齐齐地应了一声。作为章子的侍女，兼曾经的伊势神宫巫女，她们很清楚自己的任务。第335章章子的祭祀祈祷持续了整整一天，十二个时辰。时间之长，别说大奥的女人们了，就连德川吉宗的老中们也受不了，背地里议论纷纷：这位内亲王到底是不是天照大御神恩宠的巫女啊？至于大奥的女人们，说得更过分的，比比皆是。这让章子的侍女们非常生气。其中一个忍不住在空隙之中呵斥那些缩在角落地的下女：“你们以为天照大御神是哪个等级的神明？！会这么轻易就降临吗？上一次，内亲王可是整整祈祷了七天，天照大御神这才予以回应！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你们有什么脸面借助天照大御神的力量？！”在章子的侍女们看来，以天照大御神的等级，就是巫女们祭祀个三五天，她都不理会，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天照大御神乃是太阳神，她在高天原的地位高着呢，事情众多，哪里有这么多时间神降？就跟天皇一样，那是一般的平民想见就见的？整整七天？有那么一瞬，德川吉宗都想翻白眼。没错，虽然幕府统领下，这个国家闭关锁国由来已久，但是德川吉宗偏偏是少数的几个对西方文化并不那么偏见的人，而且这样的他还被推举，入主江户城，成了德川幕府的将军。看他命令心腹学习荷兰语就知道了，虽然没有明着解禁，可是他已经悄悄地为西方文化的进入，打开了一道门缝。这样的德川吉宗，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看不上京都的天皇和公卿们一点点小事就要嚷着避物忌要阴阳师来占卜让僧侣来驱邪的奇葩行为的。可以说，在这里陪着坐了一整天，章子自己没有累，他德川吉宗都累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走人。可问题是，他不能走。德川吉宗很清楚，如果他现在走了，那万一后来天照大御神降临了，对他的人望，对他的地位来说，将是非常非常严重的打击。因此，他只能勉强自己坐着，现在又听到这个侍女这么说，忍不住小小地嘀咕了一声：“七天啊！”想到需要那么久，德川吉宗就头晕。“什么？将军？”他的心腹听到了，却没有听清楚，还以为他有什么指示。“不，没什么。别在意。”第336章德川吉宗勉力坚持了两天一夜。没错，这一次的祭祀，章子又坚持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被当成神器而跟八尺镜一样被供奉在上面的菱花镜的镜面忽然光芒大亮，然后，镜子自己飞到了半空。黄昏的最后一道照射在了镜面上，再折射出来的时候，原本昏黄的光芒，变成了烈阳的白炎！白炎宛如有生命一般，以固有的速度四下里扫射。坐在人群里的活骷髅们立刻被白炎点燃，而没有问题只是沾染了邪气的人们，则忽然觉得身上一片轻松。可惜，黄昏总是短暂的。很快，金乌西沉，太阳收起了最后一抹光辉，而菱花镜也收起了白炎，缓缓地落到了章子的怀里。这里又发生了一件小事，那就是，德川吉宗忽然伸手想去接这面镜子，却不想，镜子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竟然在半空中拐了一个弯，然后掉进了被德川吉宗挡在了身后的章子的怀里。这件小小的插曲，让德川吉宗的老中们再度肯定，章子，是备受天照大御神宠爱的巫女。如果不是知道侍奉天照大御神的伊势神宫自古以来就有守贞的传统，只怕他们都要打章子的主意了。虽然只是找到了两只活骷髅，可是对于章子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她已经在德川幕府的重要人物们跟前展示了天照大御神对她的宠爱。就连她的侍女们也非常高兴。如果说刚来到江户的时候，她们只是为了一顿白米饭而高兴的话，那么现在，她们已经感觉到了神事之前和神事之后，那些下女们的态度的明显的改变了。毕竟，她们刚来的时候，为了煮得恰到好处的白米饭而高兴的时候，那些下女们在背地里取笑她们是乡巴佬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现在，这些下女们看到她们的时候，则多了三分畏惧、三分小心翼翼和三分的诚惶诚恐，剩下的一分，则是讨好。当然，作为章子的侍女们，她们倒是不会在意这些下女们的态度如何，毕竟，她们中间很多人都是公卿家的女儿，贵族出身，本身就不大看得起江户的武夫们，更别说在江户城里几乎是食物链的最底层的下女们了。让章子的侍女们高兴的是，现在，连德川幕府的老中们，都开始要讨好她们了。不仅仅是丰厚的财帛，还有实际上的地位的变化。现在，这些老中、家老们远远地看到她们经过的时候，会先行让开，对着她们行礼，让她们先走过之后才会继续向前，而不是跟过去那样，要她们给她们让路。德川幕府的老中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了。只是，按照最新的神谕，这种祭祀，只能五天举行一次，可是五天一次，每次不到十分钟的驱邪，撑死了，就是勉强够江户城的需要，甚至连远一点的百姓都顾不上，更何况其他？！更重要的是，因为章子的离开，京都的皇族、公卿贵族们都翻了天了！就是如今天皇的权势根本就奈何不了德川幕府，可是局势却逼得他不得不跟德川幕府开这个口。很快，天皇的信件，就由德川吉宗的心腹、侧用人加纳久通亲自送到了章子的面前。加纳久通能成为德川吉宗的心腹，可见是有两手的。从章子来到江户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曾有过一丝的失礼之处，就连章子的侍女们的一些琐事，也是他事先交代过，才让章子和她的侍女们在祭祀之前，没有被刁难。而加纳久通的这些安排，也为他带来的许多好处，最明显的就是，比起德川幕府的其他家老、老中们，章子的侍女们对他可要客气多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加纳久通也没有丝毫的失礼之处。跟之前的许多次一样，他按照礼节拜见了章子之后，这才奉上了盛有天皇信件的漆盒。其实，天皇会写信给章子，这是章子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而天皇会在信件里面写些什么东西，章子基本可以预料到。她已经不是当年深宫里面的内亲王了。可就是因为知道这信件里的大致内容，章子才会盯着那漆盒不说话。章子不开口，加纳久通就不抬头，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边上的侍女偷偷地提醒章子，章子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失礼了。”“哪里哪里，是我们德川幕府失礼在先，请了殿下来江户，天皇担心，也是有的。”章子轻笑一声，笑声中，说不出的苍凉和讽刺。如果不是因为她得天照大御神的宠爱，是如今唯一手持神器能够驱逐邪气的巫女，她那位好兄长会如此客气？更别说，如今丢人都丢到江户来了。“加纳大人又何必打这等哑谜？！有话直说便是。”加纳久通犹豫了一下，道：“那么，请恕我冒犯了。殿下，作为幕府的家老，我本人，非常希望殿下能留在江户。”加纳久通也捅穿了一层窗户。章子没有说话，而是对着外面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道：“我只听天照大御神的旨意。”“下臣明白了。下臣会如此回禀将军。”说完，加纳久通就要告退。章子问道：“目前来说，以我的能力，驱逐江户的邪气已经是极限。想来，这些日子以来，各地的大名对将军施加了不少压力。”加纳久通立刻又拜了下去：“殿下请放心。将军已经邀请诸位大名来江户长住或者是把妻儿送到江户来。这也是为了各位大名着想。”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德川吉宗还正愁找不到名目削弱各大名的实力呢。章子，真的是帮了德川幕府的大忙了。章子听说，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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