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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象

李慷说的李溪是三老太太李旗的女儿,比李孔大一岁。“那是到底在做什么啊?”“搬货,东西多,灰尘重。”“不是有搬工吗?您还亲自搬!”李孔之前其实知道他在码头搬货,只是想借机问问,他只听说了慷在码头待了多年,但到底因为什么一直在码头,别人不说,他也问不出来。李慷没急着回答,只是笑着,末了说了一句:“有些事不用说那么清,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说话间工头把他们领到一块堆着各色木材的地方,李慷开始逐个讲解。“工厂的后面,连着就是仓库,货会先运到仓库,再从仓库运到这里加工,所以仓库和工厂是我们李氏木材的心脏。这个是香樟,你闻闻,有香味,上次你不是问为什么三老太太的竹园里有一股香气吗?原因就在这里,她的茶台就是用香樟木做的。这些是檀香,等一会去铺子里还能见到……”待到从最后一家木刻店出来时,日头已经西斜了。李慷看了看天,对李孔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福义楼,有些事要办。”“好。三太太知晓吗?”“她知道。”“那好你也早些回,不要让她担心!”“好。”李慷笑着回答,心里李孔真是个操心的命。车往李家方向开去,李慷独自往福义楼走。第3章“砰”的一声枪响,男人放下了枪,喊了一声:“中了没!”一个靶场的毛头小子跑过去,看了看,喊道:“中了中了!线断了!”男人满意地收起枪,转头揉了揉愣在原地的儿子的头。“父亲,您太厉害了!”十七岁的儿子惊讶得快要破音了,“那么细的一根缝衣服的棉线挂一个纽扣都能打中,您太厉害了!我能看看您用的那把枪吗?太厉害了!”男人留着薄薄的一层胡子在嘴唇上下和下巴上,长长的立眉紧挨着眼睛,眼神深得让人心里发毛。这便是李家即将接任的继承人李碌。李碌是前继承人李恒的第三个孩子,也是二太太的次子,五六岁就拿枪了,第一次拿时候不会用枪炸断了一根手指,虽然后来勉强接上了,但那根手指动起来还是不方便,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手极稳,枪法出了名的准。而李碌又是个心狠手辣到身边人每天都提着脑袋和他说话的人,不管房间里有多少人,只要有人是带着窃听等任务来的,他就会像开了天眼一样迅速准确找到那个人,不管跑多远都能被他一枪打倒在地,还会留一口气问是谁的人,人都说他会“读心”,只要进他眼的人都能被看穿。李庸是李碌的二房太太的儿子,也是他的长子,刚十七岁,这天由父亲带着来靶场练枪。李碌听到李庸的话,歪过脸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能打中纽扣是因为的枪比你的好?”然后转过枪口,握把对着李庸,把枪举在他面前,远远地指着挂纽扣的架子旁边的靶子说:“你拿我的枪打那个靶,打十发,只要有一枪在红的上,我就把这把枪送给你!”李庸太知道父亲那把用了多年的枪是什么宝贝了,听到他说要送给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您说真的?”“说真的!只要有一发在红的上,枪就归你!”李碌把“一发”两个字着重说了一下,但语气十分轻松。李庸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了挑战李碌枪法的勇气,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道“您可不许耍赖!”“打吧!不耍赖!”李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李庸盘算着,十发子弹,这么好的枪,怎么着也得有一枪能打到红的上吧?于是慢慢举起枪,对准了靶,一枪一枪地放,打完半眯着眼看靶,喊了一声:“有几枪在红的上!”毛头小子一颠一颠地跑去看,看完转过来喊道:“只有两枪上靶!一枪一环一枪零环!”李庸沮丧地放下枪,像是在可怜地上掉的钱被捡走了一样,摸着握把上雕了只鹰的银色□□。李碌笑着走过来,掐着李庸的后脖颈晃了晃,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是枪好才打中的吗?”“不是……”李庸不舍地把枪还给了父亲。李碌看李庸有气无力的样子,笑了一下,说道:“这就想放弃了?”“我超越不了您的!”李庸到底还是个孩子,撒娇似的小声说。李碌最不想看李庸遇到一点事就做缩头乌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枪使劲敲了一下李庸的头,“当”的一声,痛得李庸“哎呦”一声捂着头使劲揉。“能不能有点出息!拿枪去!继续打!”李碌吼道。“练枪就练枪,打孩子干什么!”远处传来一个女人声音,李庸捂着脑袋转过头来看,看到一个的女人朝他们走来,鹅黄旗袍,外罩绿披肩,细长眼,柳叶眉,卷头发,夕阳里像是发着光。“涵!”李碌笑着,但好像并不意外,“你怎么来了?”李庸看着女人,小声问道“父亲,她就是是吴家二小姐吗?”“是。”吴默涵的父母亲是上海股票交易所的金融分析师,有个靠赌牌赢了几套房产的二女儿吴默涵,还经常能沾光去参加许多高级场所的宴会。吴默涵聪明,眼睛长在脑袋顶上,谁都瞧不起,好几家来上门提亲都被一口回绝。说来也巧,李碌平时也不去赌场,单单那天和朋友喝酒,被拉去玩了玩,正好和吴默涵坐在了一桌,吴默涵看他脸生,便想戏弄戏弄他,谁知道李碌的牌次次都压吴默涵一张,她第一次遇到了对手,心里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些感兴趣,而李碌不去赌场的原因也是牌技高,遇不到对手觉得没意思,和吴小姐较量也是第一次遇到打牌能和自己较量的人,便和她熟络起来,没几天就谈婚论嫁了。“怎么,不能来啊!”吴默涵笑着走过去,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站定后问道:“你是李庸吧?”“是。”李庸有些呆愣。“我是吴默涵!是你父亲的朋友!”吴默涵和他握了下手。李庸惊喜地发现她并没有像许多人一样喜欢摸一下自己的头。吴默涵看了看远远的那排靶子,问道:“打得怎么样?”李庸兴奋又自豪地讲道:“父亲的枪法太好了,那么小的纽扣都能打中,我连靶还打不着!”吴默涵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你和你父亲比枪法?是有些自不量力!”李庸不好意思地笑了。李碌把枪收起来,又把靶场的枪扔给李庸,说道:“你继续打,我等一会儿看!”“哎……好。”李庸忙不迭地接住枪,走回了射击线边缘给枪换子弹。吴默涵和李碌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你今天不是应该带李孔去工厂吗,怎么在这里打起靶来了?”李碌把□□摸出来,不以为然地边拆零件边说:“昨天在万春楼和人喝酒了,胃病犯了,我说没事,二太太非要让我在家休息,让李慷替我去了一天。”“你还真是心大,婚事安排在白事过十天,请柬送得满上海都是,真是怕人说你好话!”李碌把枪的零件摆在小桌子上拿布细细地擦着,说道:“你是正房,肯定得大阵势,黎曙跟程煜结婚时候,恨不得把宴席摆到城隍庙,这才多大!”“你和她能比吗?还是低调点吧!你现在可是关键时期,还有几个月就要接任了,谨慎点没坏处!”李碌属活阎王的性子吴默涵是见识了。“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李慷在码头干了那么多年不是白干的,帮我省了不少事。”李碌擦完了零件,又利落地把枪装回去,弹了两下放在耳朵边听,十分享受地说:“好枪的声音真是不一样!”“别想转移话题,碌,你就不怕李慷拿码头压你?到时候你接任了,码头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李碌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当然是听我的!李家的规矩,事无大小听大先生差遣,大先生是谁,老大家的老大!我现在就是快要掌家的长位。再说就算我现在还没正式接任他敢压我,敢压我二叔吗?在李家他难不成还能骑在我二叔头上?”李碌给枪上了膛,对着李庸的靶子瞄着打了一枪,“就他那个野种,能有多大能耐!报靶!”“一枪九环,一枪二环,三枪零环!”李碌走去李庸旁边,拍拍他的肩,说:“走吧!天快黑了!打了这么长时间就上靶四枪!”第4章李慷到了福义楼,伙计赶紧迎过来说道:“慷少爷来啦!何警官恭候多时了!”随后李慷在伙计的带领下走到一个隔间,桌上放着两个碗,何冠海一脚踏在凳子上,手里搓着花生米吃。何冠海是李慷的发小,小时候经常来李家玩,小眼方下巴,背不嫌累似的一直挺得溜直,看着特别精神。从小就好打抱不平,看不惯李碌经常欺负李慷,没少和李碌打架。李碌说话难听,何冠海比李慷还容易急,后来何冠海和跟李慷走得近,知道李慷的拳脚不比大他四五岁的李碌差,不动手是不想惹得理亏,从那时候就很敬佩李慷的想法比自己成熟长远。“你他奶奶的还知道来?”何冠海没好气地把脚放下来。李慷笑着坐过来说:“那我请客赔罪行不行?”“算你还有良心!”何冠海看着李慷一身正装,觉得挺稀罕的:“哟!今天怎么还穿的人模狗样儿的?”李慷欠了下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带李孔去学东西,得穿正式点。好看吗?”何冠海有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往嘴里送了颗花生米,又继续问道:“李碌呢?你二叔那么栽培他,没几个月接任了,怎么不让他去?”“他昨天晚上在万春楼喝酒,二太太说他胃病犯了,来求我替他一天。”何冠海嘲讽地笑了一下,“李碌心真是够大的,这么重要的事也不留心点。你也是,二太太让你去你就去,等你二叔知道了,没锻炼着李碌又要怪你。你一整天地扎在码头和劳工苦力生活在一起,总被你二叔说的好像不是为李家做事似的……”何冠海边倒酒边替李慷不平。李慷没说话,但心里还是有些宽慰。李碌离正式代表李家参加商会不远了,李家没多少人在意自己会做什么,是在码头搬东西和搬工关系多好,还是能和车夫、流氓称兄道弟,这些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自然也不会有人称赞他一句目光长远,但还有人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能让他感受到“值得”,便十分知足了。何冠海叫了几个热菜,又要了些酒。“你每天忙忙乱乱,你二叔也不领情,换我早受不了了。李碌能有什么能耐啊?”“年纪比我大?”李慷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就年纪比你大了!”何冠海歪着嘴冷笑一下,样子十分滑稽。李慷不想说这个,便岔开了话题:“李碌要娶吴默涵了,下个月十一办。”“听说了,连巡捕房看门的都收到请柬了,看样子阵势不小。”“你来吗?”“李家的婚礼敢不赏脸吗?”何冠海贼似的坏笑两声,“正房死了,刚出了日子就要办喜宴,还这么大场面,那些收到请柬的老头老太太不得当面指着鼻子骂他?”李慷笑了笑,举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放下酒碗,李慷继续说道:“这个吴默涵可不简单,李碌在家里已经不止一次地讲他是怎么遇见这个天仙般聪明的女人了。”“哟!有故事?”何冠海饶有兴趣地问道。“哪有什么故事,”李慷笑了笑,“李碌的牌技你知道,这么多年没遇见过什么对手,偏偏吴默涵最擅长的也是牌九,针尖对麦芒,英雄惜英雄。”“也是,吴默涵在赌场打牌才多长时间,两个人肯定只听过对方的名头,吴默涵出了名的傲,怎么会看得起一般人?对李碌动心情理之中。行吧,大小算个故事!”何冠海点点头,倒上了酒。李慷笑着逗他:“冠海,你那么喜欢讲故事,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呢?我看喜欢听你讲故事的人不比茶楼梨园少!”“我哪会说书?耍嘴皮子罢了。”何冠海少见得自谦了几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了酒碗,“沈敬湖和李碌结婚前,我听过她说书,那才叫说书……”何冠海说着脸上显出了些遗憾。“我也听过,”李慷也回忆起来,“会说会唱,为了不和李碌结婚和父亲斗了许多年。”何冠海抿抿嘴,眼睛微微垂着,问道:“李碌对她好吗?”“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要离婚,李碌不准,但除了离婚不准,逛梨园逛花楼甚至进赌场抽大烟,李碌只管拿钱,一句不多问。我本来以为,她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结果谁知道沈家面粉厂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火种十几条人命全没了……”李慷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何冠海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仿佛是当做在听件不能让吃饭打扰到的事:“他父亲呢,来看过她吗?”“来过好几次,只是想看她一眼,但怎么说她也不见。沈家出事时候,沈力群为工厂事故忙前忙后,憔悴了许多,她再恨父亲也难免心软,偷偷求我带她去远远地看父亲一眼,晚上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的,大烟抽得更凶了……后来沈力群听说女儿去世的消息,大病了一场。”“造化啊,造化……”何冠海闭着眼摇摇头,又睁开眼睛,压回去了情感,给李慷倒上了酒,继续说道:“沈力群因为女儿愧疚了十年,现在要恨自己一辈子啊……是李碌杀的她吗?”“不是,李碌只是要和她离婚娶吴默涵,但沈敬湖家里出事不能在这个时间离婚,没同意,和李碌在家宴上吵起来,泼了李碌一杯酒,太着急回去淋了雨染了风寒,还是不住地抽大烟,等丫头发现时候,已经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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