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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乱象

黎曙望了望码头远处,那么多船那么多人。李慷在码头已经待了十几年了,如果不是李恭让他来的,那李慷守码头的这步棋走得稳妥而长远。码头人杂,车夫、搬工还有流氓乞丐都聚集在这里,蜻蜓点水地施些小恩小惠,只要出钱,耳目和随从可以遍地开花。一路走过来,她见了不少和李慷说话打招呼的人,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了一张足够大的喽啰网了。“关于货,”李慷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可能需要您配合。”“什么办法?”“恭先生猜到这个月的货可能会被耽搁,就把货的顺序重新排了一下,前四天小批军火和大烟同时到。”“你的意思是,调包?”李慷盯着黎曙的眼睛,点了一下头,“我听仁寿堂的的一个药房伙计说他们进药材的那天晚上就是大烟到的晚上。把卸大烟的人换成你的人,就可以把你的货先运出去。检大烟我替李兴去,把大烟放到白天和仁寿堂的药材一起卸,只要时间算得准,一定能行得通。”黎曙的眉头倏地展开了:“用白货!对啊,拿别的白货调个包不就行了,白货什么时候都能运,运多少都不会被怀疑,我怎么没想到!”“话是这么说,但黑白货调包不那么容易,黑货的舶管员都是海关总署的人根本买通不了,夜里的白货舶管员也会开箱查。”黎曙想了想,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配合什么?”“我需要知道军火船停靠的位置和货量,还有让您的搬工换成李家搬工的衣服,全部听候我的差遣。”“这些都不是难事,可是你怎么保证海关不会发现?”“这个您不用担心,大烟的搬工都是我的人,我能保证绝不会泄密。白货的舶管员不比黑货认人,多准备几张票子就不会开箱细查。而李家的黑货,没有多报备大烟就说明全是军火,即使舶管员开箱也没有问题。”“那大烟放在哪里?”“我会给船上的人发一封电报,大烟船不进黑码头,会放在几艘小船上运过来,我让他们不要放小船,直接停在白码头上,提前准备好一箱做成益母膏样子的备检,等到了就全部转移到一辆假的药材车上,跟在仁寿堂的车后面运走。”黎曙在脑海中飞快地把整个过程理了一遍,点点头,说道:“天衣无缝。”“不过还有一件事,”李慷突然想起来,“去海关总署报备的是李牧,我这么自作主张,不知道牧姐会不会生我的气……”“我可以去说。”“牧姐还好说,只是这次这么大的事,可能要劳烦到李家那些老人了……”黎曙听出来李慷话里有话,问道:“你想说什么?”李慷看起来有些为难,说道:“我在码头常常听老人们讲起你,讲你和父亲多么像,他们要是知道这是是在为李家从前真正的继承人做事,一定会很开心,若是有朝一日还能回来继续做李家的大夫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不会处处被冯家压一头……”黎曙垂了垂眼,说道:“李家现在是什么样我也不了解,不过要是麻烦到了老人,就请你替我感谢一下他们吧,需要多少钱可以来找我。”“楠姐,这不是钱的事,老人们只是……我虽然能给你出主意,但老人们的面子,我不知道会不会给我……”黎曙没应话,轻咬了一下牙,她简直觉得,李慷是给她出了一个明码标价的主意!心里不禁暗暗啐了他一口。“我前天说的话,您考虑了吗?”“什么话?”李慷明白黎曙装傻,心里一阵憋屈。“楠姐,这是李家欠你的,你有什么理由不拿回去?”李慷那股义愤填膺的劲,似乎受到不公正的是他自己一样,以至于让黎曙感到了几分压力,甚至是惶恐。李慷已经不是她临走时候会同她讲一切事情的李慷了,虽然还是如过往那样的聪明,但他的聪明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能刺穿敌人的同时,也会伤害到自己人。黎曙的神经慢慢地紧绷起来,多年的习惯让她对所以人都有一丝防备,李慷的话让她有些担忧,如果自己并不顺遂他的意愿,他是否会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李慷现在的能力她并不清楚,所以也不会把话说死,让自己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真的如黎曙所不愿看见的和李慷成为对手,将是个难解的局。“慷,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议,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不是吗?”黎曙站起了身,想赶紧把这件事搁过去。李慷垂了垂眼,只说了句:“也好。”黎曙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感谢你。”“应该的。”李慷也笑了笑。一个高瘦的车夫看着黎曙离开,走进了棚里,脖子和脸颊上的大片皮肤像被磨掉一层皮一样露出粉色白色的斑,在黝黑的皮肤下显得更加显眼。“慷哥,刚刚那是丰源赌场的黎夫人吗?”车夫是李慷在码头的手下,名字叫丁山,皮肤上的毛病几乎是胎里带的,家里穷,但所幸身强体壮,做黄包车夫勉强能补贴家用。丁山母亲生病求药时遇到了李慷,帮了不少忙,母亲病好后就跟了李慷。丁山人很机灵,帮李慷探听到不少消息。“是。”李慷喝了口茶。“黎夫人来码头干什么?”李慷的手在嘴边无意识地□□着,说道:“为了货的事。医院里那个洋人怎么样了?”“都打听好了,是个美国人,好像是在银行工作,具体干什么的还不清楚,不过去探望的人里有不少是坐车的。案子是何捕头办的,他应该都清楚。”李慷点点头,继续问道:“贺妈那边呢?”“梁先生不犯烟瘾时候打打算盘,应该没什么事。”“嗯,”李慷站起身,“你先走吧,我去一趟仁寿堂,贺妈那边没有钱了随时告诉我。”“哎。”仁寿堂的人同往日一样多,伙计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李慷进来看了两圈,绕去了后院。第12章黎曙的车驶到李宅时,李牧正要出门,看到有车来了,就站住没有上去。李牧看到黎曙从车上下来,笑着迎过去:“黎夫人?你怎么来了!不过来得不巧,恭先生不在。”“没事的我不找恭先生,是来找你,有些事要同你讲。”黎曙来拉住了李牧的手。“同我讲?什么大事值得您亲自来!”李牧笑着打趣道。“事情很重要,借一步说话。”黎曙把李牧拉到一边,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和自己的难处说了一遍。李牧听完,思索了一阵,说道:“黎夫人,不是我不想帮您,只是这件事太大了,我没办法拿定主意,必须得和父亲商量一下。何况,这么大的事,李慷自己一个人办得了吗?”“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批货很重要,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了。”黎曙说着,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牧。李牧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看了看,说道:“我同父亲商量一下吧。李慷也是,也不来同我们商量一下……”“我只是去码头时候碰到了他,顺便帮我出了个主意,也怪不得他。”“不过也不能马上把事情定下来,不如您先回来坐坐,等父亲回来,一同商议?”“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有客人要来。”李牧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也不多留你,事情商量好了会去告诉你的。”秦师爷看黎曙回来了赌场,说道:“刚才花旗银行打了个电话过来,说钱已经从您的户头上支走了,告诉您放心。”“支票兑过了吗?”“没有。”黎曙有些担忧地坐了下来,秦师爷问及码头的事,黎曙便把李慷的安排和李家态度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您打算信任李慷?”“我不想信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货就没办法按时上路。他在码头待了十几年了,应该不至于拿我的事冒险。”“这个法子虽然可行,不过,万一这件事被海关总署知道了,支票还没有兑,要是李家一口咬定是您换了报备的单子,把自己撇干净了,那您可是自身难保。”“李牧既然已经收了支票,这件事就不能和李家没关系了。至于海关那边,我这几天会多拿些钱打点,应该没什么问题。”秦师爷点点头,“不过李慷这么帮您,难道只是是出于同您的姐弟情分?”黎曙冷笑了一声,“李慷……几年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他了。他还肯帮我,说明情分还是有的,只是不白帮,他要用李家以前的老工人,明面说是他们只看我的面子,其实是拿这些压我,想让我回李家,李碌婚礼时候就同我讲了,想要我回李家同李碌夺继承权。”“李慷也是个怪人,为什么要借您的名对付自家人,还是让您做继承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李家的老人都是无条件辅佐大先生的,李慷只是出个主意,能不能做还是要看李恭。”“李慷帮您是为了让您回李家,您要是不回,他会不会对您不利?”黎曙手里摸着扳指,说道:“暂时可能不会,但以后说不准。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些聪明才智有这么一天会用在我身上……”“李慷在码头的地位不一般,这么大的事如果顺利办成了,以后恐怕更不可估量。与其被李慷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做些什么,提早防备着他。”黎曙闭上眼,掐了掐眉间,十分为难地缓声说:“但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不一定是他的想法,万一他只是想我回去呢……”“黎夫人,您是做黑道生意的,把人情世故往后放的道理比我清楚。我能理解您和李慷的感情,可您现在已经不是他的长姐了,他帮您,要是为钱还好说,为情可是难对付得多。等到李慷向您索取时候,没有退路可是要命的!”黎曙心乱如麻,手上拧着扳指,解决了一个麻烦又冒出来更大的麻烦。李慷是她的弟弟,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还是会把他当做敬重自己的弟弟,但李慷太聪明了,聪明得让黎曙不安,她多希望是自己太神经敏感了。“你想怎么防备他?”黎曙站起身开始在办公室里走动。“李慷在码头经常借接济的理由认识有才能的穷人,搬工车夫,甚至还有流氓乞丐,但这些人都对他忠心不二,恐怕不好花钱买通。不过我们可以安排人伪装成落难的参谋,留在李慷身边。”“李慷分辨真假的穷人有自己的方法,这点雕虫小技根本瞒不了他。何况能留在李慷身边,除非他能一直不见李碌,要不然,就是直接往虎口送。”黎曙边说边走到红黄玉刻的凤凰摆件面前,摸了摸它的翅膀。“您有什么办法?”黎曙收回了手,说道:“陆宁。”晌午时,仁寿堂后院的医生们也歇下来吃口饭。李慷等最后一个人走了以后,去到了屋子里,一个剪了辫子的老人正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一字胡,手指有些轻微的变形。“梁先生?”李慷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嗯?”老人眼睛眯开一条缝,“李慷?”老人是贺妈的丈夫,因为梁舒抽大烟屡教不改,贺妈不同意让他自生自灭,已经和她分居五六年了。在仁寿堂新开的医馆里教年轻小大夫和一些来学习的洋人针灸推拿。“哎!是我!”李慷笑着答应。“你怎么来了?”老人又闭上了眼睛,不耐烦地问道,“如果是梁舒想见我,告诉他不见,你也别给他拿钱!大烟那东西,碰了就这辈子就算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你家还干这档子买卖,坑害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李慷只听着老人的训斥,不解释也不恼怒,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他,末了,才说了句:“我不是为梁舒的事来的。”“那是为什么?”老人斜眼看他,愠色还没有散。“您不是一直想了解,枪伤后遗症,推拿和针灸能不能解决吗?”老人的眼神缓了一些,应了一声,“你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上海遭枪伤的大多都活不到第二天,您总是找不到可以试验的人不是吗?我遇到一个,伤的是腿,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夏天雨水多,经常嚷嚷疼……”“用药包贴了吗?”老人急不可耐地问。“没有,医院的医生只会做手术,草药这些东西,什么都不懂。”李慷笑着附和。“要不就说医院里的都是庸医!关节病照什么片子,有什么用!照他们那个治法,我这双手早就废了!”老人晃着那双关节变形的手,吐沫星子横飞地说着,想了想,又小声问:“那个人想治吗?”这时,一个年轻药师过来催梁先生吃饭。“吃吃吃!吃什么吃!没看见我谈正事吗!”老人张牙舞爪地吼着药师。李慷等老人吼完,笑着对药师柔声说:“你先吃吧,梁先生等一下就去!”小药师走后,老人问道:“他创伤面多大?有没有伤到骨头?现在能走路吗?”李慷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了解,我不懂,只是问我中国医生能不能让他不疼。”老人斜斜眼,“那他,知道我吗?”“不知道,洋人。”“洋人?怪不得,洋人懂个屁!几刀下去,没事都要出事了!”“那是那是!”李慷笑着应和着老头子。黎曙回来时,陆宁和老太太正聊得起劲。“楠姐姐!”陆宁看到黎曙很高兴,“我们刚聊起你呢!”“你回来啦!”老太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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