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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洗漱过后,许观尘重新系上香草环,在蒲团上打坐。道士的每日修养,破戒之后也坚持修行。还是静不下心,一颗道心仿佛被炼化似的。许观尘做了个收式,睁开双眼,随手拣起案上的阴阳环来玩。白玉的环扣,磕碰起来叮叮地响,吵得他愈发心烦意乱。放下阴阳环,许观尘换了一卷卦书。卦书中间夹着三枚铜钱,他之前卜过一卦。许观尘照着卦书反推,这一卦是问日子吉凶,问的是腊月二十五这一日,问卦的结果,是这日大吉。只是许观尘不知道他那时具体问的是什么。他拾起三枚铜钱,放入龟甲之中,再卜了一卦。鬼使神差的,他先替萧贽算了一次。凡心甚重。许观尘点头,私以为这一卦挺准,萧贽就是这样一个人。再替他自己算了一卦。道心过轻。他叹了口气,满以为这卦象是说,他做道士的日子,是做到头儿了。他这种修行尚浅的道士,每日只能卜三卦。最后他为七殿下萧启起了一卦。不离旧时人。许观尘撑着头,盯着案上的铜钱出神。这一卦他参不透。不单这一卦他看不懂,还有缺失了的三年。无论怎么想,他也不明白,少了的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因为参不透,许观尘找了张纸,仔细地将不离旧时人的样式描摹下来。描好之后,就夹在卦书当中。他揉了揉脖子,抬眼见窗外天光大亮,想着宫禁时辰也该过了,整了整衣裳,准备出宫去走一趟。第11章 东坊王府许观尘推开殿门时,飞扬与那娃娃脸的小太监正在廊下玩游戏,猜猜一粒金瓜子在哪只手里的游戏。他们站在台阶下边,赢了的就往上走一阶。看见许观尘出来,飞扬连游戏也不玩了,点着脚尖,跳到他面前,清清朗朗地喊了一声:哥。好嘛。许观尘摸了摸鼻尖,三年前还甜得像糖似的喊哥哥,现在直接喊单字儿了。那小太监将金瓜子收进袖中,上前行礼:小公爷。我出宫一趟。许观尘留意着小太监的神色,见他面色不改,便松了口气。小太监道:那奴才让人去备马车。不用,多谢。那早膳?我辟谷。小太监没来得及拉住飞扬,飞扬嗖的一下就跳下台阶,跑到许观尘身边。三年前飞扬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三年之后,飞扬十六岁,长高了许多,站在他身边,像只小狼崽子。不过小狼崽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哥,尾巴呢?他问的是许观尘的拂尘,因为许观尘常把拂尘别在腰后,所以看起来像是尾巴。想起昨晚那柄藏在碎布条里的拂尘,许观尘面色一变,假咳两声:尾巴坏了。哦。飞扬点点头,转眼一看,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裴大叔。许观尘抬头,从对面宫道那边走过来的,正是萧贽的母家舅舅,裴大将军。裴将军也加快了脚步,远远地喊他:许哥儿。萧贽的母家舅舅,怎么这样喊他?许观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给他作揖,规规矩矩地唤他:裴将军。裴将军近前,上下扫了他一眼:这么早就出宫,看来陛下见他愈发窘迫,裴将军便转头,喊了两声肥羊。肥羊扭过头去,并不理他,拉着许观尘的衣袖,催他快走。裴将军再哄了两句,从怀中掏出一面玄铁铸的令牌,递给许观尘。许观尘略有耳闻,裴大将军带兵,贵精不贵多。他手下的队伍,按照十二地支来排。递给他的这一面令牌,管的是辰字军。辰字军只五百人,不过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给他?许观尘缩了缩手。裴将军解释道:陛下再没其他师长,我做舅舅的,给你点东西是应当的。得亏你是个小子,要不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听了这话,许观尘更不敢接,连连后退两步。裴将军却把令牌塞到飞扬手里:拿着,可以换糖吃的。一听可以换糖,飞扬欢欢喜喜地接了,裴将军朝他们一拱手,也大步离去。许观尘追不上他,只能先叫飞扬收着东西,想着回来了再还给萧贽。还是清晨,出了宫门,再稍往外走些,就撞见了金陵城的早市。此时正是腊月二十六,城中各处熙攘繁盛。三年来,飞扬长高不少,也长壮不少,许观尘已经拉不住他往卖糖的摊子凑了。尤其又近年节,卖糖摊子卖的糖花样特别多,捏成猫的,捏成兔子的,飞扬每个都要。他把方才裴将军可以用令牌换糖吃的话当了真,花光了许观尘身上的银钱,就要把令牌交出去。许观尘一把按住他的手,实在是凶不起来,便压低声音吓唬他:走了。卖糖的老板倒不在意,又送了他两方槐花蜜。许观尘拍拍飞扬的手,教他说谢谢,只是飞扬被糖块糊住了嘴,将怀中糖块往许观尘怀里一塞,就朝老板抱了个拳。过了早市,再向东走出一条街,就是金陵城中权贵所住的东坊。朝中前几日便放了年假,诸臣赋闲在家,悠闲得很。许观尘先去了一趟七殿下萧启的府邸。府门前换了牌匾,是他不认识的一户人家。没等走近,飞扬就拉住他的衣袖,厉声道:不许去!许观尘被他吓了一跳,站在原地。这时一架蓝颜色的马车从他身边辚辚驶过,马车行得急,他却看得清楚,那马车檐下,灯笼上描的是一个杨字。恩宁侯府的杨字,从前与他一起念书、一起在建王府赏花赏雪的好朋友杨寻的杨字。马车帘子从里边被掀开,果然也是杨寻。可是马车却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跑过长街。杨寻掀开帘子时,看向他的目光怨恨愤怒。许观尘的脚步顿了顿,转眼见飞扬连糖也不吃了,警惕地环视四周,见他看向自己,又跺着脚强调了一遍:不许去!第12章 东坊何府飞扬急得快要哭了,扯着许观尘的衣袖,生怕他下一刻就不见了。许观尘见他模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再看了一眼从前的七殿下府邸,也带着他走了。过了七殿下的府邸,再往东两条街,就是何祭酒的府邸,何府。他幼时与七殿下萧启、恩宁侯府杨寻、何祭酒的孙儿何镇一同念书,何祭酒就是他们的老师,还是萧启的外祖。何祭酒是名扬天下的学问大家,曾任祭酒一职,旁人多尊称他一声何祭酒。从前的何府,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何府的院子也格外的宽敞,仅仅为了前来求学的士子能够站得下。如今的何府,近年节也不见半点生气,残旧褪色的灯笼还挂在檐下,任凭风雪吹打,萧索凄清。许观尘上前叩门:烦劳通报一声,学生许观尘求见老师。里边的门房打了个哈欠,开了门让他进来,恐怕也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话,只道:进来进来,有什么好通报的,要见就去见。门房领着他往前走,道:我们家老爷不清楚的时候多,他要是把你当成从前的七殿下,或是我们家何小公子,你别说话,顺着他的意思就好。七殿下许观尘问道,还有何公子,他们怎么了?你怕不是才从山里出来的吧?门房再打量他,见他一身道袍,了然地点了点头,七殿下与我们家小公子,三年前就去啦。许观尘险些没站稳,颤抖着声音再问了一遍:什么?去啦,用你们道士的话来说,就是飞升啦。怎么?三年前当今陛下登基,咱们小公子陪着七殿下去南边封地,路上叫贼给劫啦。许观尘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雪地里。门房领着他到了院门前,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仅着一身中衣,就坐在雪地里,用手弄雪玩儿。门房骂道:一会儿没看着,又跑出来了。院中玩雪那老人,正是许观尘从前的老师,何祭酒。飞扬本性好玩,见此状况,也要上前与他一起玩雪。许观尘拉住他:飞扬,出了院子往南边走,就是厨房。你去帮观尘哥哥烧一壶热水,再煮一碗姜汤来,好不好?见他面色着急,飞扬点了点头,脚尖在雪地上一点,直接飞过了院墙。许观尘上前,跪在何祭酒面前,唤道:老师。何祭酒迟钝地抬眼看他,恍惚了一阵,含糊地喊他的名字:观尘。许观尘松了口气,把他从雪地里扶起来,两人慢慢地回了房。将何祭酒安置在榻上,许观尘试了试他的额头,并不很冷,应该在雪地里待得不久。飞扬的动作很快,一只手提着热水,另一只手端着姜汤,跳过门槛就进来了。门房帮他擦洗手脚,又给他换了身干净衣裳。房中点起取暖的碳炉子,许观尘捧着姜汤走到榻前:老师。何祭酒颤巍巍地抬起手,抚了抚他的鬓角。门房拿过许观尘手里姜汤,一勺一勺喂给他喝,又对许观尘道:我们家老爷就是这样的,你别在意啊。许观尘满腹的疑问说不出口,帮着门房把何祭酒安置好。老人家伸出皮包骨头的手,使劲扯住他的手腕:他太顺了,这一生都太顺了,你别怪他。许观尘不明白,还想再问些什么,何祭酒却已昏睡过去。不便打搅,许观尘抽出手,跪在老师榻前磕了个头。离开何府前,许观尘去了一趟何府的祠堂。那里边果真有两个牌位,一个是何镇的,另一个是萧启的。到底是多年好友,许观尘红了眼眶,没有香火祭品,他便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算是全了今日相见的礼数。出去时,飞扬警觉,仿佛听见什么动静,纵身一跃,便飞到了屋顶上。他站在高处,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事后,才从屋顶上跳下来。从何府出来,许观尘再带着他去了一趟定国公府。定国公府也没怎么变,只是修葺好了,阔气不少,府里又重新安排了侍从,有了些人气儿。管事模样的人迎上来:小公爷。我去一趟祠堂。忽然听闻萧启与何镇的死讯,许观尘心里难受,躲进祠堂,同祖宗们、父兄叔伯们待了一会儿。才一会儿,管事便在外边敲门:小公爷,宫里来人了。许观尘抹了抹眼睛,将来不及流出来的眼泪收回去:请进厅里,我等会儿过去。小成公公说不进来,接了小公爷就走。定国公府对面,停着宫中派来的马车。马车周围,站着宫中派来的侍卫。带人来的是娃娃脸的小成公公,他站在长街那边,遥遥地朝许观尘行礼。第13章 乌木拂尘宫中派来的马车,檐下四角都挂着铜铃。飞扬耳力好,听见铜铃响,就知道是宫中来人。蹦出来,一见是那娃娃脸的小太监,捧着许观尘给买的糖就迎上去。许观尘喊不住他,更拦不住他,只能跟着过去,连拖延的机会也没有。小成公公。飞扬把糖块儿都塞给那小太监,要他保管。小成公公收好东西,压低了声音,对许观尘道:陛下正恼呢。许观尘只觉得棘手,挠了挠头:啊是吗?飞扬倒是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认真道:很好哄的。许观尘一愣,这傻小子,在说什么胡话?今晨萧贽起得早,天光微明的时候,出去练刀泻火,天光大亮时回来。回来的时候,他昨儿刚娶的小道士就不见了。陛下放在榻上那么软一只小道士呢?萧贽皱了皱眉:人呢?小公爷一早就出宫去了。小成公公轻声道,同陛下前后脚出去的,奴才还以为是两位爷一同出去的。不过飞扬跟着了。小成公公接过他手中长刀,看见他右手手心里添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忙道:奴才去喊今日轮值的太医过来。萧贽一面解开外裳,一面往里走,却道:你亲自去,挑几柄拂尘。绕过屏风,掸去身上微尘,他在许观尘打坐上的草蒲团上坐下。暖房的人早晨来过,给案上换了新的香草,除了一捆香草,案上还有念珠玉环,都是许观尘常年拿在手里的。小成公公出去时,正碰见清早入宫的裴将军。裴将军正了正衣襟,正色问道:陛下在里边呢?小成公公垂眸:奴才让人通报。你去哪儿?奴才让人去请轮值太医,还裴将军自诩一介武夫,心思简单直接,听他这么说,面色都变了,惊道:陛下请太医?陛下是小成公公解释道,练刀的时候,伤了手。裴将军的面色一变再变:陛下昨儿还有时辰练刀?昨儿晚上,小公爷又犯病了。小成公公压低声音,陛下抱着,去后边的温泉池子泡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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