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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钟山有匪

被抓了现形,师长亲自动手教训是常有的事。有几个回过神后下意识想逃,然而飞剑还未掉头,就觉一股冷冽的剑气封住了去路,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潜意识却有个声音在警告再进一步就会万剑穿心。会死吗?他们心中竟不约而同浮现出这个念头。你们在做什么?拯救了他们的是云逸,他察觉到那道灵符以及长离的气息,立即赶过来了。他修为超过长离许多,且性子温润,有他镇场,那股剑气终于不至于吓得人说不出话来了。弟子知错!恳请宗主责罚!一恢复行动能力,那几人马上拜下认错。长离天赋虽高,但受限于年龄,修为是几个峰主中最弱的,可她背后有三大长老袒护,那几个元婴末期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化神行列的师兄师姐见到她都要避让三分。追截钟明烛是一时脑热,此时再嘴硬就真的是找死了,说谎也不可能,云逸最擅长追踪现形之术,手指一动就能以虚像再现此前发生的事,剩下的路只有一条。云逸问明情况,沉吟片刻后念道:尔等欺凌同门,触犯门规,这便留下名字,向钟师侄道歉,而后自行去刑堂领罚吧。小师妹你看如何?违规弟子的惩罚由刑堂定夺,他身为宗主亦不能擅作主张,叫他们留下名字则是提防有人逃脱,这决定遵循门规,合情合理,不存在任何偏袒。钟明烛不乐意了,当初她阻止风海楼去警告南司楚便是出于这种理由。交给门规处置哪有自己亲手报复来得愉快。可此时,云逸和长离都在,对方又很识抬举地服了软,她想找事反而显得理亏了。师父她扯了扯长离的袖子她恢复力气后对方就松开了手,如果你没来,弟子就要被他们欺负去了。听到这话,那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事实上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反而白白受了一道灵符,领头的还被砸断了鼻梁。怎么看也不是她被欺负了。嗯。长离就像没听到钟明烛的话一样,轻轻应了一声。钟明烛冷哼了一声,抓着袖子的手愈发用力,恨不得把那袖子扯下来。我就知道!这铁石心肠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师徒情深!就在她决定回去就把长离腰间那串玛瑙抠下来时,却听她再度开口,嗓音清冷如霜:你学艺不精,才会被欺负了去。你?!钟明烛脸都青了,她张了张嘴,正想呛声,却听得一声剑吟。那是她的飞剑,不知何时落在了长离手中,她握着剑,手臂垂在身侧,看起来仅仅是握着剑而已,没有用半分力气。隐约中似有一道清光扬起,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剑意的寒气,但去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长离的手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剑气,没有灵力波动,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紧接着,张皇失措的惊叫声响起,她往那边看去,不觉哇地叹了一声。那几人脚下的飞剑齐刷刷一分为二,从剑柄到剑尖被对半剖开,可是没有伤及上面的飞行阵术,还稳稳当当停在空中,只是因为这徒然变故,上面几人歪歪扭扭的站姿显得很滑稽。云逸呆住了。你可看清?长离瞥了钟明烛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没、不,有有有!钟明烛笑得那个叫猖狂。看起来愈发小人得志了。回了天台峰,钟明烛就利索地往床上一躺,她真的是累极了,长离渡的灵力也只是救急用,脚一落地她就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头刚沾枕头就睡着了,待她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浩渺星河。清风徐来,朗月当空,那是她的屋子,当初建造时心血来潮在屋顶开了天窗,美其名曰潇洒,躺下后,天空一览无余。身上多了一条毯子,修士不惧寻常寒冷,但钟明烛追求舒适,就算没必要也要卷条毯子裹着,她依稀记得这次睡前没顾得上盖什么。大概是长离帮她披上的吧,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冷香,她揉了揉鼻子,低低笑了两声。发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便从床榻上起身,推开门。水波潋滟,流光投射于院中,撒下虚虚实实的光斑,倒像是幻境一般,若非早已习惯,怕是会以为仍旧在梦中。长离坐在石台边,一袭白衣融入月色,腰背挺得笔直,只是随意往那一坐,就好似出鞘之剑凛然不可犯,面前摆着那盏青玉瓶,不过几日,此花开彼花谢,已是另一番光景。她专注地注视着那瓶花,不时剪去几根枯枝。她总是亲手去做这些事,而不是依靠法力,以她的修为,动都无需动就能将整片森林的枯枝都削下来,可她却拿着剪刀,就像个凡人一样,一下两下,不厌其烦。若说是喜欢,她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欣喜,眼神淡漠,仿佛无论是花还是草于她都无太多分别;若说是敷衍,却也不像,一丝不苟,细致周到,没有半点勉强,就算是真心喜欢园艺的人都不见得能那么投入。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什么都能容纳,但又什么都留不下,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淡然,而看在他人眼中,便是深入骨髓的冷,任谁见了都要心生踟蹰,除了钟明烛。肆意妄为,胆大包天。她大步流星走过去,脚步声顷刻将院中的静谧震碎,连那流光都好似失了最初的灵动,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了这一庭淡雅。如果意识到了,说不定会将步子踩得更响。师父,那时你怎么会在?她坐到长离对面,枕着胳膊懒洋洋看了那丛花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她和长离不同,经常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但凡身边有点什么就会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倚上去。她本以为长离定然不会出现。于她而言,那些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去看你。长离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似乎是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补充道:你是我徒弟,我应该关心你的修为进展。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钟明烛笑出了声。长离总是这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遵循一个理字。就像她尝试练剑之外的各种事,就像她逼钟明烛练剑,就像她毫无保留的慷慨。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理应如此罢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对外在一切都无动于衷的人,今日却做了曾经的她断然不会做的事,到底还是留着血的人呢。想到这一点,钟明烛的笑愈发张扬。师父,不觉得这话太生分了吗?那双比常人颜色略浅,仿佛与生俱来带着薄凉的眸子里掠过不怀好意,她蛊惑似的低语道:这时候应该说,我关心你。隔着那几支山茶,她看到长离的动作顿了一顿,神情淡漠,片刻后却轻轻道出一个音节。嗯。嗓音清冽,就像是以前答应钟明烛各种无理取闹那般平静,可钟明烛却看到那修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想借此掩去眼中那抹闪烁不定。她怔了怔,下一瞬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上扬笑了起来。有时候钟明烛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蛊,每次长离露出破绽都会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看那个人一点点沾染上俗世尘埃,比最精妙的阵法更能令人兴味盎然。真的是太有趣了。因笑而微微眯起的眼中是纯粹的欢喜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情绪冰冷到近乎残忍。笑够了,她伸手将长离刚修剪好的花拔了出来,终于能够毫无阻碍地看到长离的脸。耗费许久时间摆弄的花瓶顷刻被破坏,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而是放下剪刀,抬眼与钟明烛对视。直白,坦诚,无丝毫躲闪。为何要笑?她问,认真得宛如在询问剑道。为什么呢,钟明烛慢悠悠撕下一片花瓣,忽而手指一弹。下一刻,风卷起漫天繁花,花瓣翩跹起舞似春雨,缠绵悱恻,无声化万物,素雅的庭院瞬时被绮丽占据,月色皎皎,花团似锦,便是风华绝代。想笑,便笑了。她说。又一个弹指,满庭繁华瞬时化为虚无,指尖依旧是那一片花瓣,随着她的松手轻飘飘落下。第16章宗门大典结束后,下山的日子便定了下来,同去的还有两位元婴期前辈,分别是回廊峰主卢忘尘和不语峰肖月,待出发那天,前往主峰集合的弟子发现卢忘尘和肖月身后还跟了一人,竟然是长离。她背着古朴的剑匣,依旧是一袭白衣,然而眼尖的人却发现这身白衣与以前不同了,剪裁不一样,前襟和裙摆左侧以银丝绣了花纹,乍眼一看依旧是素白一片,仔细一瞧却能看到其上隐有流光浮动,尤其是裙摆,仿佛夜昙绽放。不过最显眼的还是腰间那串红色玛瑙,好似流火,鲜明夺目。这串玛瑙长离挂了有些时日,只是她鲜少在人前走动,门中大半弟子都无从得知。小师叔怎地来了?她也去吗?立即有人交头接耳起来。我怎么知道,没想到百年不见,小师叔竟然会打扮了。接话的是当初和风海楼一同参加试炼的弟子,比起长离为何出现在此,他更在意的是长离竟然会佩戴腰坠,还是那么显眼的红色。毕竟世间对长离样貌的形容永远都是一身素白,不施粉黛,无任何装饰等等。如今这个虽仍是素衣却不失精细考究的人,这还是那个头发随意用布条一绑了事的小师叔吗?他如此想着,然后便发现长离头上的发带也换了,与衣服一样是白底银线,初看平平无奇,细看却是精巧绝伦,窄窄一条上竟是绣了延绵不绝的山石草木。这他瞪大了眼,还真是不得了了钟明烛听到这些窃窃私语,心里偷笑。这些都出自她之手,之前用来炼器的鲛绡还剩下几卷,她便给长离做了衣裳,此前一直在炼炉里,前几日才大功告成,原先是想作为饯别礼留给长离的。诛妖之事,少则数年,多则数百年,听闻当年孤鸿尊者在东海与海妖斗法,一斗就是三百七十四年,这一下山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回来。她曾问过长离为何不下山游历。几次灭门之祸后天一宗弟子只有遭逢大事时才会持宗主令外出走动,但也没有明令弟子不得出山,自行外出寻找机缘的人不少。不过若是自行下山历练,在外期间不得依仗天一宗的名号,等同于散修,生死祸福皆看自己的造化,与宗门无关。长离答道因她修为尚浅所以师父不许,把钟明烛听得一头雾水。要长离入世,又不准她下山历练,光收个徒弟,偶尔下山跑个腿,那顶多叫和世间有了一缕牵系,和入世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老头子真是莫名其妙,活得太久了脑子也会不正常么。钟明烛亲近长离,却对自己名义上的太师父没有好感,心里对他从没有过半点尊敬,称呼他不是老头子就是老不死,若旁人有读心术,恐怕要被她吓死。临行前几日,她一边为诛妖之事而兴奋,一边又因要与长离分别而不舍。相伴百年,如她这般薄凉的性子,也不能否认二人之间或许真的有那么点师徒情谊。毕竟长离从没亏待过她,除了态度冷淡些以及逼她练剑外可以说是挑不出毛病的好,物资上任她索求,授业毫无保留,还从不摆长辈架子,任她如何挑衅滋事都不动怒。对于自己的脾气,钟明烛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能朝夕相对而不给她脸色看的,大抵只有长离了。当年在明镜峰五年,丁灵云可好几次都与她动了手。下山之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师父啊,况且没长离护着,她若想安然无恙怕是需得夹着尾巴做人,想想就万分憋屈,正当她半真半假感伤时,长离却说此次她会一同前往。当日师叔前来便是吩咐此事。听到这句话,好不容易挤出的愁绪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钟明烛径直将手里放着那套鲛绡衣的木盒掷了过去,对准了长离的脸。不早说!又变回了那个目无尊长的钟明烛。你没有问。长离接住木盒,打开,问道,这是什么?原本是饯别礼,现在么,唉算了算了。钟明烛挥了挥手,眉宇间怨气未消,总之是弟子一片心意。谢谢。云淡风轻,听不出半分诚意。钟明烛不以为然冷哼,她以为接下来长离会将木盒收起,当初她收下那串玛瑙后转手就想丢进储物戒,若非钟明烛快一步夺回来给她佩上,那玛瑙估计没机会见得天日了。可这回是衣裳,她总不能强行替长离更换。大概要过个几百年才会见她穿上吧,她愤懑地想,不料转头就见长离已经换上了,原本的衣裳折叠好摆在了一边,见状她不禁啧啧了几声。修为高了就是方便啊,手指勾一勾身上衣服就换过了。她打量着长离,看起来仍是一袭白衣,神情淡漠,却不知为何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大概是衣裳好看的缘故吧,果然是我的手艺太好了,她暗暗将自己天花乱坠夸奖了一通,神色缓和下来。总是这样,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她走过去拾起那串琉璃,再一次将其绑到长离腰带上,语重心长道:师父,我要下山,你若也要下山,这便是与我有关之事,与我有关的,就算我不问,你也应当告诉我。完全是歪理,照她这么说,长离岂不是要与那三十名弟子一个个打招呼,长离竟是也考虑到这层,反问道:那其他人呢?钟明烛一时语塞,撇了撇嘴心想师父不如以前好骗了,随即凶巴巴扯了一下那串腰坠,道:我们师徒情深,他们算什么东西,只要和我说便好。她半跪在长离身边,没有留心落在自己头上,似若有所思的眼神,片刻后便听到了一如既往的纵容。嗯。出发前必不可少的一环是宗主□□,卢忘尘等人立于弟子侧畔,而云逸则在主殿前长篇大论。在他不厌其烦讲着诸如修道之人心念苍生、妖兽作乱天理不容之类的废话时,钟明烛四下张望起来。三十名弟子中,她只认识三个,丁灵云,风海楼,以及被她戏称为清江使的程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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