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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

于是谈恪拿着手机上网搜睡前故事,但搜出来的都是哄小孩的,什么小兔子去找大太阳,提着灯笼问妈妈这是太阳吗。谢栗都二十了,讲这些哪能哄得住他。谢栗还眨巴着眼在那边等着。谈恪叹口气:栗栗,你把眼睛闭上,不许再盯着手机了。谢栗立刻听话地松开手机,闭上眼:我闭上了,你快讲。谈恪想得搜肠刮肚,忽然灵光一闪,以前做研究时的琐碎记忆涌了上来。他想起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在侏罗山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游乐场,是心灵手巧的矮人们造出来的。他们将坚硬的岩石凿开,装上漂亮的彩灯和绸带,将过山车、旋转木马,所有小朋友和大人都喜欢的游乐设施放进去。星星熊就出生在这座游乐场里。他出生在一列过山车上。当过山车飞快地擦过轨道,激起一串火花时,星星熊就突然从火花里跳出来,在空中翻了两个滚,接着轻盈地落在地上。它白色的皮毛柔软得像云彩,四只粉色的脚掌肉乎乎。最令人瞩目的,是它的额头上有一颗星星,就在眉心正中。男人沉厚的声音被转换成电信号,沿着起伏的电磁波,被递进谢栗的梦里。这颗星星正是在矮人族流传已久的预言中,将指引矮人族未来的弥赛亚才特有的标志。矮人们正是为了迎接星星熊的出生,才按照预言的指引,在侏罗山下建起了这座巨大的游乐场。星星熊的诞生令矮人们激动不已,一个接一个地将它搂在怀里,亲吻它的额头,摸它柔软的皮毛和脚掌,用各种美丽的事物来命名它。大家争论不休,最后由长者出面,才决定了星星熊这个名字谢栗睡熟了。床头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小男生的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纤毫毕现。秀气的双唇有一点微微上翘,鼻梁笔直,小巧的耳朵藏在已经有些长的头发里,耳垂莹润可爱。谈恪盯着看了很久,心里泛起无尽的怜爱和甜蜜。他关灯躺下。黑暗中,从手机里传来谢栗不甚明显的呼吸声。谈恪睡着前还在想,有时间要联系从前那个同事,请他把这个星星熊的故事完整地告诉自己。这是当年他搞高能物理时的同事编出来哄女儿的。星星熊指的就是传说中的上帝粒子。地下的游乐场,正是他们工作的大型对撞机。那时候同事的研究一筹莫展,于是将工作中的挫折和寄托都编进童话故事里,用来哄女儿高兴。他没想到十年后,那段岁月会被用来哄自己的爱人入睡。关于象牙塔的记忆被蒙了上别样的温柔色彩。谢栗醒来时,手机完全黑屏。他一看日头高照,也知道大事不妙,给手机插上电就跳起来冲去洗脸刷牙。然而还是迟到了。更要命的,这节课是沈之川的课。谢栗冲到教室门口时,已经上课五分钟了。沈之川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丝绸衬衫,隐约折出光线,像一捧缓缓流动的水。缓带轻衫,面如玉如月,眉如墨如画。只是当沈美人看见自己小徒弟耷眉臊脸地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脸色也黑得像一副泼墨画。他不搭理,谢栗也不敢自己进去,只好垂着头站在教室门口,接受全教室的注目礼。站了足有十分钟,沈之川才心软了,开口叫谢栗进去。下课的时候,谢栗猫着腰想跟大家一起混出去,不料还是被沈之川叫住。谢栗, 沈之川在讲台上收拾自己上课用的提示卡,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跟我去办公室,我有事问你。谢栗直觉沈之川今天非常不高兴,浑身低气压。进了办公室,沈之川拿出手机,把聊天记录拍在谢栗面前,声音冷得像南极极点里钻出来的冰芯:你的照片,你发的帖子,都是怎么回事?沈之川对谢栗寄予厚望。这个孩子天资过人,心性单纯开朗,坐得住耐得住。只要好好打磨,假以时日,一定会有自己的成就。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栗会来这么一出。沈之川昨天晚上睡前翻翻手机,发现有同系的老师在群里 cue 他,说话阴阳怪气。他上下翻翻,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明白,越想越不对劲,气得半晚上没睡着。凌晨三点爬起来去砸方显家的门,问方显要谈恪的电话。结果没想到方显早就知道谈恪和他的学生在一起的事情。沈之川气得要脱鞋打人:你知道这么久,都不告诉我?方显困得口齿不清,忍着呵欠,扶着门万分无奈:川川你要讲理啊,你的学生谈恋爱,我跑来告诉你,多奇怪啊,好像一个专盯着别人私生活的变态一样。沈之川揪着他的领子:我问你,谈恪打电话来问望远镜的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和谢栗在一起?方显在追老婆和出卖兄弟之间无法选择,只能保持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真相。沈之川骂了句脏话,摔门回家。谢栗站在那,拿着沈之川手机,有些说不出话来。为人师表未必就能在道德上比别人更胜一筹。身处人类的知识巅峰,和为人尖酸刻薄一点都不冲突。那个不喜欢他的刘老师在教师群里说,现在的学生真厉害,又会做科研又会吸金,找个有钱人,以后都不用跟别人打破头皮抢经费,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这话怎么看怎么别扭,谢栗心里不是滋味儿。他把手机还给沈之川,脊背挺得笔直:老师,我和谈恪是在谈恋爱,就是很普通的谈恋爱。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发帖子是为了澄清这件事,照片是别人偷拍的,我不知情。小徒弟的态度让沈之川突然没话说了。他靠在椅子里闭眼沉默着,过了好久,才朝谢栗挥挥手,看也不看他: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走吧。谢栗在原地站了一会,看沈之川没有再理他的意思,只好关门出去。他并不隐约,而是强烈地感觉到沈之川对他的失望,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可他想来想去,也并不能从自己身上找出哪怕一个错处来。沈之川似乎很不乐见他谈恋爱,不管是和宋易,还是和谈恪。谢栗觉得难过,难过的时候就格外想见谈恪。他想也没想就打了电话,但一拨出去又后悔了。只是没等他挂掉,那边已经接起来了:栗栗,怎么了?谢栗听见谈恪的声音,那点委屈立刻就绷不住了,带上一点哭腔:谈恪,你现在忙吗?谈恪正在和方显谈工作。他示意暂停,拿着电话站起来走到窗边:我不忙,出什么事了栗栗?谢栗那边好一会才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好像反对我和你谈恋爱。他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又改口:不是,是反对我谈恋爱。之前我喜欢宋易的时候,他就很不高兴。谈恪一时间说不清沈之川和宋易哪个让他更不舒服。谢栗喜欢过宋易这件事已经够让人不痛快,沈之川从头到脚地管谢栗,让他更不痛快。恰好他也想和沈之川谈谈那张照片的事情。栗栗,这件事情我来和沈之川谈,好吗?你不要担心。 谈恪安慰谢栗,我和他是认识,以前是校友。别怕,我来解决,会没事的。谢栗犹疑着答应了。沈之川之于他,半师半父,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之川会对他谈恋爱的这件事这么反感。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沈之川看出了宋易在利用他,那谈恪又有什么问题?谈恪挂了电话,转头就见方显非常亏心地看过来。川川昨天晚上深更半夜来捶门,叫我交出你的联系方式。我抵死没从。 方显说,你对我家川川的学生做了什么,他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怕。谈恪挑眉:他好像对我和谢栗谈恋爱这件事很有意见。方显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惹他了?谁知道呢。谈恪耸耸肩。谈恪从很久以前,在 carson 和沈之川谈恋爱的时候,就觉得沈之川这个人其实很难相处。沈之川不会去主动沟通,他只会把不满记在心里,等忍到不能忍的时候,就一次性爆发出来,把所有人都炸个粉身碎骨。从这一点来说,谈恪很同情方显。方显神经粗得像铺在浅海的海底光缆,里三层外三层都裹着聚乙烯层的那种。在他看来,方显和沈之川在一起的可能性,比猴子会用拉格朗日方程求解圆盘纯滚时的质心加速度的可能性大不了多少。谈恪拿出手机,对方显说:你把沈之川的电话给我,我要找他谈谈。第35章 猎户臂 八谈恪当天晚上就约了沈之川。他上一次和沈之川面对面坐下,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 carson 申请的项目过了, 拨下来经费。按惯例, carson 要请全组人吃饭, 他把沈之川也带上了。carson 在一群人中被众星拱月, 沈之川低着头坐在旁边吃饭,沉默得像颗卫星。谈恪约的地方就在兰大旁边的咖啡厅,他打算和沈之川谈过刚好能去接谢栗。夏天的雨又急又迅,乌云遮着晚霞耀武扬威, 天地间一片昏暗。沈之川推门进来的时候, 暴雨正盛。他随手把伞扔到椅子旁。服务员将菜单送过来。他看也不看就推开:不用了,我就坐五分钟。服务员悻悻地走了。谢栗要是我亲生的,他现在已经去医院打石膏了。 沈之川开门见山, 但他不是, 所以我的态度你们不用在意。谈恪不急着表态, 他先招来服务员,又点了杯意式特浓。眼看着服务员收起菜单离开,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以前我也喊沈教授师兄,现在也还能这么喊吧?沈之川翻了个白眼,对这种套磁行为无动于衷, 且表示反感。谈恪不在意, 继续说:栗栗没有亲人,所以他对身边亲近的人很在乎。都说一师半父, 如果你强烈反对他谈恋爱, 他也没办法心安理得。沈之川刚要张口反驳, 谈恪抬手:沈师兄还是先听我说完。之前他和宋易的事情我也知道。小孩子谈恋爱难免走点弯路,看错一两个人,这都很正常。但要因此就不许他再谈恋爱,因噎废食,那也没有必要。沈之川忍了又忍,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你觉得你就不算是弯路吗?条条大道通罗马,可你算哪一条?没有你,谢栗会有这些事?谈恪已经好些年没有遇到过这种态度咄咄逼人还得压着脾气去忍让的人。他心里窝着火,试图讲道理:沈师兄你这是在迁怒。而且我不会让谢栗走弯路。沈之川嗤笑:是啊,现在浓情蜜意,当然说得好听。你喜欢谢栗什么?一个年轻孩子的崇拜很享受吧。可是你比谢栗大了这么多,这段关系根本就不对等。他还年轻,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被你带着往前走,走的还是他自己的路吗?你还敢说这不是弯路?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抱着胳膊靠回椅背里,盯着谈恪的眼神像一台冰冷的 x 光机:哦,我都差点忘了你是怎么回事了。你和谢栗在一起图什么?我劝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搞什么寄托梦想的那一套。做个人,不要糟蹋别人的人生。谈恪的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像被入侵了领地的雄狮。表面的礼貌和温和被一拳捶碎,再难以为继。谈恪鲜有如此刻薄的时刻:沈教授连栗栗谈恋爱都要伸手管,这算不算是在寄托?算不算弯路?至于我,我不需要去寄托。在我这里不存在画饼充饥这种事情。我喜欢谢栗不需要他来追随我的标准。你不要以己度人。他猛然站起来,椅子擦过大理石地板,带出刺耳的摩擦音,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注目。两个人捏着对方的把柄,各自尽力地朝对方的弱点捅去。沈之川在谈恪心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感情失败后难以理喻的神经病,完全无法沟通。我还有事,沈教授慢用吧。 他推开椅子,在咖啡厅的前台结过账,扬长而去。服务生端着那杯意式特浓咖啡走过来,正好和愤怒离场的谈恪撞个脸对脸,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掀了。沈之川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脸色铁青,像一尊被人遗弃的雕像。原来他投射在谢栗身上的过度关注和约束,所有人都看出他一刻不曾走出来过,只有他自己还装模作样地活着。谈恪的话太恶毒,击得他五雷轰顶,几乎不能呼吸。沈之川伸手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端起来一饮而尽,热烫的苦涩逼得他差点流出眼泪来。他含着苦涩呆坐。咖啡店里的唱片机曲毕,有服务生过去换一张新的唱片。沙哑又缠绵的女声带着鼓点在昏暗的咖啡店里渐渐回响起来。when we look ba these days,wheories are all that remainwill we be more than the voices in our headswhat will we sp第36章 猎户臂 九谈恪无话可说, 他来之前确实抽了两根。成年人的烦恼往往微不足道到难以言表, 又同时如鲠在喉到难以下咽。抽一根烟, 喝一杯酒, 借着片刻间的呛辣晕眩排遣消解,除此之外, 别无他法。但谈恪比别人还多一个办法--他有柔软又温暖的爱人,只要捧住他的脸吻一吻, 也能消解人间烦恼。于是谈恪扶上谢栗的后脑,隔着他的刘海在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亲,顺便承认罪行:嗯, 是抽了。谢栗很敏感, 立刻意识到这根烟多半和自己有关,不由得追问:你去找老师了吗?你们谈的好吗?这真的把谈恪问住了。谈得不好, 何止不好,简直非常糟糕。他和沈之川互相撕开对方的伤口,还要拿最粗糙的砂纸上去磨一遭, 现在两个人都鲜血淋漓, 恨对方恨得咬牙切齿。谢栗不安地看着谈恪, 观察他的表情, 试图从沉默中寻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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