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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柠檬水

那也谢谢。就知道他不是为了救自己,自己何德何能,现在哪里还敢奢求他庄奕相救。寻聿明被噎了一句,停顿三秒,又问:刚才我在楼下,听见陈院长说你的手还没好吗?要不去诊室,我帮你看看?他原想直接下班,但刚才闹事人是他的患者家属,虽然陈院长亲自过去交涉,他还是想留下来等等协商结果。左右这会儿闲着,正好可以给庄奕看看手。刚才乍然见到他,寻聿明满心满眼都是惊讶与慌乱,一会儿跟他吵架,一会儿遇上医闹,脑子里混混沌沌,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现在楼梯间里空静无人,他才终于抬起眼,细细打量对方久违的眉目。庄奕风采依旧,英俊的模样分毫未改,只是脸还是那张脸,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了。当年他在运动场上英姿飒爽,代表学校参加大学生联赛,聚光灯下众星拱月,多少人为他欢呼。可他却将所有的温柔笑意,都投给了场边看书包的自己。而今天,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寻聿明只觉得陌生,凭空生出些物是人非的荒凉感。看我干什么?庄奕瞥了他一眼,推门欲走。经费我不会让的。你刚才不是说可以让,只要答应你一个条件吗?寻聿明叫住他:你到底想要什么条件?只要我办得到。而且你的手我还没看!庄奕转过身,看着他说:我也永远不会找你看病的,寻大夫。说毕,大步而去,也没告诉他究竟是什么条件。寻聿明悻悻上楼,他还不能走,等待的时间里,又到护士站问了问昨天开刀的那位病患的情况。离开时,护士长叫住他:寻大夫,陈院长说有个病人请您亲自看看。一面说,一面递上病例,是个女病人,之前是小孙大夫看的。她来了以后说经常头疼想吐,还老是闻见饭糊了的味儿,问她家保姆,保姆说根本没做饭。孙大夫说可能是幻嗅,让她做了x线。寻聿明掏出白大褂里的无框眼镜,翻翻病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明白为什么院长非指定他来看,病人现在在哪儿?十六楼vip病房呢,已经住院了。护士长接着说,她昨天晚上重新做了磁共振和颅骨平片,我刚想去拿结果。那我去吧,反正我这会儿下班了没事儿。寻聿明冲她笑笑,抱着病例去影像科拿检查结果,一路上低着头看病史,又乘电梯去了十六楼。电梯门一开,宁静的气氛顿时潮水般漫过来。大概是高干和vip病房都在这层,所以排队探望的人虽多,却都很守规矩,连个大声喘气儿的人都没有。寻聿明刚进门,坐着写交班报告的小护士便扔下笔迎上来:寻大夫,您怎么来了?我来看个病人。寻聿明拢共没来过几次,对这边转来转去的楼道还不熟悉,走到玻璃门口直头晕。你知道1612在哪边吗?这边,我带你过去吧。小护士正是鲜妍明媚的年纪,笑得花骨朵一样,亲自带路将他领到1612号病房门口。寻聿明道过谢,敲敲门,听到一个女声说请进,推门而入。你好,我是神外的寻大夫,陈院长叫我来给你病房是个套间,里面正中一张大床,一个年轻阿姨正倚着床头削苹果。一只翠玉镯挂在她雪白的腕子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地撞击水果刀柄,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床旁边的麻布沙发里,赫然坐着刚刚才说永远不会让他看病的人。怎么是你?庄奕看见他,不由得一怔。陈院长叫我来的。寻聿明一瞥床上的女人,心里难免得意,暗想:你都说了不让我看病,我怎么可能上赶着过来找不自在。又低头对着病历念叨:给秦雪岩女士看诊。我就是秦雪岩。削苹果的女人放下刀子,笑道:这个是我儿子。哎呀,你看看,现在的小伙子长得真是好,比电影里的人还好看呢。寻聿明一笑,拿出塑料袋里的片子,看了看说:阿姨,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秦雪岩如释重负,笑着将苹果递给儿子,嗔怪道:我都说了没什么事儿吧。都是你姐和你爸,非叫我来医院,神经兮兮。庄奕无奈,叹了声气,追问:结果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寻聿明递给他片子,说:颅骨平片上看颅内压有增高,脑膜动脉沟也有变宽的迹象,还有一点钙化,应该是脑膜瘤。这个问题倒不严重,做个手术就好。脑膜瘤?秦雪岩被他连串的医学名词吓了一跳,听来听去就听懂脑膜瘤三个字,你不是说没事儿么,大夫?是没事儿,阿姨别害怕。寻聿明忙解释,脑膜瘤一般都是良性肿瘤,生长速度非常缓慢,很多人甚至带瘤生活,一辈子都没什么事儿。我们能不能保守治疗,或者做放疗?庄奕走到床边,一只手搭在他母亲肩头,轻轻拍了拍,做手术毕竟有风险,我妈胆子小。秦雪岩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保守治疗,保守治疗!阿姨是这样的,您听我说啊。寻聿明向前一步,摆出他最和善的笑容,耐心解释:您这个瘤子不大,但长的位置有点不好,靠近嗅沟。虽然是良性肿瘤,毕竟还在生长。现在它还小,您也才不到六十,相对年轻,摘除起来更容易、风险也小。要是以后它长大了,很有可能压迫神经和额叶底部,那就会影响您的生活了。到时候再动手术,一个是您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包括心脏啊、血压啊,都不如现在的状况好了,风险会加大;二是摘除起来难度也更大,还有可能损伤其它脑部神经,那后果就不好说了。您看您现在就已经出现了幻嗅的症状就是您之前说的,总是闻见饭糊了之类的味道。如果再发展下去,它对您的影响会更严重。所以我的建议是,趁现在还早,做个手术摘掉它就好了,免得越拖越麻烦。秦雪岩两手抓着儿子的胳膊,仰头道:怪不得我总闻见你爸身上有女式香水味儿,他老说他冤枉,还赖我胡思乱想,看来还真是我冤枉他了。庄奕揉揉鼻梁,摇头笑说:现在你可不能说赖了吧?我爸是真冤枉。那我真得做手术了啊?秦雪岩眼神扫过寻聿明,见他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比她家儿子还小许多,不由得怀疑:你这么年轻,做手术行吗?我寻聿明张了张口,未及说话,庄奕先道:妈,他以前和我是大学同学,也是斯坦福毕业的。人家刚刚拿了国际奖,现在是最有名的神经外科专家。老陈可喜欢他了,请了好几次才把他请回国。还有什么好怕的?秦雪岩不安地点点头:老陈都巴结那应该还行。抬眼望向寻聿明,那拜托医生了噢,你可千万做好一点儿,我好怕死的!阿姨别客气,这段时间放松心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寻聿明拿起桌上的病历,笑道:那行,您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走出病房,长舒一口气,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昨天的晚饭还没吃。寻聿明想起自己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两根能量棒,便又走连廊去行政楼的办公室。刚转过楼梯口,只听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嘁,得奖什么了不起!你知道他那奖怎么得来的吧?怎么得来的?第3章 一颗柠檬其实上届菲尔德本来是颁给人家霍普金斯医学院的一个大夫,可惜那个人该着倒霉,领奖前车祸死了。菲尔德和诺贝尔一样,只给活着的人颁奖,正好寻聿明在评奖小组的投票里排第二,这才顺位拿了奖,其实本来应该是人家那个人的。哦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儿,之前新闻上也写了,都说他运气好嘛。换了别人谁能摊上这好事儿?他那奖上还沾着血呢,也不嫌膈应得慌,还好意思到处显摆。正儿八经搞的研究,都多久没进展了?得了吧,换谁谁不要?再膈应也不能耽误了拿奖啊。甭管怎么说,人家现在是大专家了,捧臭脚的多得是。你看他那个矫情样儿,前天为了一脖子上有纹身的病号,愣是占着手术室不出去,非要叫整形科的人来做缝合,有毛病!哈哈哈哈哈,人家有人惯着啊。老陈还夸他替病人着想,说他人本主义呢。这要是换了咱,他丫的还不早扛着五米大刀过来了。姓寻的来医院才几天,都仨病人没醒过来了,今儿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的病人家属跟下边儿闹腾呢。那怕啥,人家长得好看,靠脸吃饭呗。医院这些势利眼儿,现在都巴结着他,恨不能一天三遍送温暖。你看老陈那个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潜规则寻聿明。也不嫌恶心,我说出来都膈应。走廊里空无一人,寻聿明站了一会儿,又回了电梯间。外面艳阳高照,是个晴好的天,只是夏末秋初,风也带着凉意。柏油路上人来人往,卖早点的摊贩正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整条街都飘着香味儿。这座城市的烟火气,从清晨第一口热粥开始。寻聿明走到店门口,想要一碗虾仁粥,老板却说卖完了。马路对面就是肯德基,他索性多走两步路,进去点了一份香菇鸡肉粥和油条。大堂里人不多,他端着托盘走到靠窗位置,刚坐下就见庄奕也过来了,来吃早饭?庄奕摇摇头,放下一只塑料饭盒,说:聊聊我妈的病情。几句话,说完就走。阿姨的病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我不都说了么。寻聿明拿起勺子,搅着热气腾腾的粥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请别人看看,我不介意。要是要是不想让我看,也可以换医生。他腹诽。要是什么?庄奕打开塑料饭盒,向他那边推了推。没什么。盒子里盛着六只蛋黄涂顶、撒满芝麻的生煎包,寻聿明看了看,问道:给我吃?庄奕微微颔首:鲜肉灌汤的,我妈嫌腻。谢谢。寻聿明夹起一只咬了一口,生煎包里的汤滋出来,斑斑点点滴在餐盘上。他默默瘪起嘴巴,咕哝道:好烫你下午有事儿吗?桌上一共两张餐巾纸,都被汤汁沾染了,淡黄色的油点洇开一团团污渍,像两枝交颈缠绵的花。庄奕收回视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寻聿明愣了愣,接过手帕擦擦嘴,说:我下午歇半天。你有什么事?我倒是没什么事。庄奕半坐半倚在沙发上,一条胳膊搭着靠背,说:是你的事你入职的心理评估还没做,已经两个月了。心理评估?喉头滑下一口鸡肉粥,寻聿明回想起当初入职时医院发的那本小册子,似乎是需要做一个心理状况评估。因为之前医院发生过一起医疗纠纷,患者请的律师以主刀医生心理状态不稳定导致手术失误为由,向医院索要了一笔巨额赔偿。自此以后,医院为规避法律风险,要求主刀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做一次心理评估,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庄奕看一眼腕表,下午两点到四点半我有时间。食指与中指关节在桌面上扣了两下,道:先走了。边说边站起身。我不会放弃经费的!寻聿明抬起头,微笑说:我可没这么轻易认输。庄奕笑笑,没说什么,背影渐渐消失在落地窗外。寻聿明吃完生煎,盯着路上的车水马龙,默默坐了一会儿,拿上剩下的两根胖油条回了医院。陈院长刚从会议室出来,看见他手里的油条,顺嘴咬了一口,嗯,还挺酥。寻聿明把整根都给他,问道:您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儿了。老陈三两口就吞下了两根油条,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牛奶,问寻聿明:喝吗?不用了。寻聿明摆摆手。你自己喝吧。老陈插上吸管,一边咕噜咕噜地喝,一边说:这几个人都是你给开刀的那个老太太的孩子,他们家老头儿死了好多年了,老太太几年前做了一回手术,结果病没治好还瘫了。他们嫌一年到头伺候她太累,又惦记着老头儿留下来的两套房子,所以想让你赶紧给老太太开刀。要是开好了,以后省心了;要是开不好,他们正好没了累赘,还能分分遗产,运气好的话再拿咱们一笔赔偿金。谁知道你压根儿不给开刀,他们不就急了嘛。不是我不给开刀。寻聿明深吸一口气,组织一下语言,继续说:您看过她片子吗?她的脊柱瘤有胳膊那么粗。这么大的病灶取出来的几率就几乎为零,而且她年纪那么大了,我行了我知道,你不用管了。老陈咬着吸管哧哧吸了几下,摇摇空盒子,道:我跟他们都谈好了。开不了就是开不了,你别太有压力,该干嘛干嘛。寻聿明嗯了一声,走出两步,又回头问:对了院长,庄奕医生刚才跟我说,让我去做心理评估。这事儿您知道么?啊,我知道。老陈将空盒子丢进墙角的垃圾桶,过来说:咱们医院以前碰上过这种事儿,这些主刀大夫工作忙、压力大,去跟他聊聊没坏处。他也是医院的大夫?寻聿明的语气明显透着疑惑,心理门诊不是还没办呢,而且这种心理咨询医院一般不提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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