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船顺着水路行的极快, 不过几日的功夫, 他们就到了江南。这一路上沈落奚都不怎么爱吃东西，而且脾气也不大好, 正日除了晒太阳就是抱着她睡觉，所以方姝几乎可以断定，沈落奚就是晕船了。离了船, 领队本还邀请他们一同去住宿歇息被沈落奚拒绝了, 但是他们在江南确实没有亲戚可探啊。“我们要去找客栈吗？”方姝见他脸色不好，便提议道。不想沈落奚拒绝, “我们要长期住在这里，总住客栈, 银子会不够的。”跟着他去了一处地方, 坐在那里听沈落奚几句话就把老板忽悠得低价将房子转手给了他。方姝：“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啊。”沈落奚摸她头, 回道：“我跟他谈的就是, 只住三个月，三个月后房子还是他的，所以并没有花多少。”方姝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交易方式，还以为沈落奚是个不懂民情被骗的傻子，直到两个人真的打开门, 她才有些许真实感。房子不大, 只有一间卧房，一间偏厅，一个小厨房，一个小柴房, 外加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有一棵树，树上竟然还绑了个秋千，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这房子居于城中央，却远离闹市，就在一条小巷子里，里面还有四五户其他人家，闹中取静，着实难得。方姝进去后本该先收拾行李的。可是两个人除了身上所穿的和一套换洗衣服，连银子都应该所剩无几了。她坐到秋千上沉思：“夫君，我们接下来会不会饿死啊。”“没事，我养你。”沈落奚给她慢慢的摇着秋千，“明天我出去做活，你在家乖乖的等我，以后赚的钱多了就给你买个丫头。”方姝抬头看他认真思虑的样子，嘴角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我哪有那么娇气，你先想办法让我把锅掀开吧。”沈落奚沉默不言，也不知在想什么。说要出去干活赚钱养家，他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方姝起来后发现锅里还温着粥和小菜，吃完以后她收拾了灶台，突然有种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厨房里有半缸米，水缸里也慢慢的，还有两样青菜，一块她爱吃的瘦肉。这应该是她赖床睡回笼觉以后，沈落奚自己处理的。收拾完，她刚到院子里，便发现一个妇人正在张望。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的质朴干净，见到方姝虽然眼中有一刹那的惊艳，但没有不好的心思，反而热络的笑起来，还招呼旁边的人道：“看吧，我就说隔壁搬来了人，如今一看，还是个天仙样的姑娘。”另一个妇人才不好意思的探头，也赞叹道：“好标志的姑娘。”没读过书的妇人翻来覆去也就两句夸赞，不过倒挺热情。见到妇人，方姝下意识想到她刚重生的时候，那个可恶的要卖掉她的妇人，下意识的瑟缩一下。外面的妇人似乎也懂方姝的防备心，在门口大声道：“夫人不必害怕，我们是你的邻居，知道隔壁搬了人，所以来探望一番，若小娘子不便，我们改日再来。给你带了点见面礼，就放在门口了，夫人得空出来拿了。”这两个篮子一直等到中午沈落奚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才被拿起来。一番询问下，沈落奚道：“这附近民风淳朴，邻居我也看过了，没有坏人，你若是无聊了，可以与她们作伴。”方姝觉得自己误会了别人的好心，红着脸道：“明日我带了赔礼去探望她们。”沈落奚摸摸她的头，“我今日得了份差事，以后也算是有收入的了，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带回来。”他还能给别人做差事？方姝好奇，“什么差事？”沈落奚道：“书院里做夫子。”“你做夫子？”方姝仰头看他，他的才华不言自喻，相貌也是堂堂的，可是这脾气。“如果你的学生不听话，你不会把别人脑袋摘下来吧。”她又劝阻道：“人家是来读书的，以后都想为国效力，有朝一日得中高榜。可不是来送命的。你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沈落奚把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让她与自己平视，“夫人，在你眼里，你夫君我就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方姝怕掉下去，赶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软声道：“夫君最好了，夫君风度翩翩，俊俏非凡，貌美如花。”越听越不对劲，沈落奚将她放下来，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小人，“早上吃饭了没？”方姝乖巧回：“吃了。”“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做午饭。”方姝拦住他，“我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一锅不知道是米饭还是米粥的糊状物，一盘看起来青翠欲滴的炒青菜，还有一盘青椒炒肉，肉大小不一，不过也能看出来，为了让肉能全熟，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是如此功夫下来，青椒已经软的像被煮熟的。方姝低着头踩脚脚，“我怕你回来饿了，第一次自己做饭，如果你觉得不好吃，我们出去吃。反正你也找到差事了，不差这一顿饭。”沈落奚盯着饭菜看了一会儿，目光有些恍惚，就在方姝羞愤难耐要夺门而出的时候，沈落奚深深的望着她，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就坐在她旁边，给她挑了足够她吃的菜。“我够了，你再给我，我吃不完了。”方姝捂住自己的碗道。沈落奚这才停住给她挑菜。但是一个人就把剩下的所有饭菜吃了个干净，末了夸她：“吃了你做的饭，以后我就不想吃外面的了。”方姝自己也吃了，自然知道青菜有些生了，肉也有些嚼不动，不过他认真的跟她这么说，她还是欢喜的说：“那我以后都做给你吃。”沈落奚去书院，她便拿了昨天下午准备的回礼，要去邻居那里逛一圈。水乡民风淳朴，见了方姝也不介怀昨日方姝将她们拦在门外，依旧笑脸道：“夫人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二丫，端水出来。”说着，她又隔墙吆喝一声，“杨大嫂，夫人来了，你也来，我们唠唠嗑。”那边“哎”了一声，不出片刻，另一个妇人便进来了。看到方姝热情道：“夫人来了，不怕我们了？”方姝红了脸，点点头，含笑道：“不怕的。”朱大嫂拍打了一下张大嫂，“你这猢狲，人家小夫人刚来，你就调笑人家。”“无碍的。”方姝将礼给两人分了。都是些糕点糖果之类的小食，两个大嫂打开后却推脱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怎么送如此贵重的礼品呢。”寻常人家也只有过年时才会买些许糖果给孩子解解馋，平常时候，可是极少买的。况且方姝带来的都是上等糕点和包装精致的糖果，一看就知道价钱不低。方姝道：“无碍的。昨日路过听到了你们家里都有孩子，所以就买了些糖果点心，为昨日的失礼赔罪。”话都这样说了，也不好推阻，两个嫂子收了礼，心里面里都别提多热乎。对待方姝更是亲如自家姐妹了。“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何来这里居住。”张大嫂问道。方姝想了想，就将沈落奚前些日子的借口拿出来，道：“从京城来投奔亲戚，不曾想半路遭了土匪，银子所剩无几，只能暂时落居此处。”提着这个，朱大嫂道：“可知亲戚姓甚名谁，我家那口子是码头一个小管事，认识的人挺好的，说不得能帮夫人些许。”方姝突然想起来，母亲的家长是江南，小时候还听她提起过，说不得可以借机询问一番母亲家里是否有亲族在世。她道：“幼年听母亲提起过，母族姓乔，但是母亲已经去了多年，线索也就没了。”话落，朱大嫂惊道：“莫不是那个乔家？”方姝追问：“哪个乔家？”“江南乔家可是第一大户，掌管了江南水系，可谓是江南所有百姓的饭碗，就连当地官员都要忌惮尊敬。而且，乔老爷和乔夫人更是大善之人，早年江南水患，乔家可以散了无数钱财帮我们重建家园，而且还城内施粥三个月，让我们多少人熬过了饥荒啊。”说着，杨大嫂也插口道：“可不是，乔家可是我们的恩人啊。可是不曾听说过乔家有女儿啊。”朱大嫂反驳道：“乔家有一个女儿的，只不过早年得病死了，有二三十年了吧。”杨大嫂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但是记不清楚。”听着两个人争论，方姝淡笑，“应该不是。母亲家里并不富庶，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家。”小时候家里就穷，尤其是她出生那两年，父亲正是仕途的上升期，而父亲又清贫，从不贪银钱，所以家里穷的锅都要掀不开了，还是谢昭的母亲送了米食，他们才熬了过去。这是父亲从小就在她耳边念叨的，以后要报恩。而且还从小就给她和谢昭定了娃娃亲。以至于后来父亲坐上了太傅，也不曾忘记比他们低一头的谢府。只是那时候怀孕时贫苦的日子，还是让母亲落了病根。所以在她之后，母亲也没有生育过。父亲也甘心没有儿子，就这样守着他们娘俩过日子。若是母亲出身这样富庶的人家，怎么可能有父母忍心让女儿受这样的苦日子呢。方姝又摇了摇头，问道：“可还有别的乔家？”朱大嫂道：“乔在江南可是大姓，那可就难找了。方才是觉得夫人样貌出众，整个江南怕也寻不得如此模样的姑娘，才会将您联想过去。”“没事的，我慢慢寻就行了。”方姝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听着就像羽毛划过耳朵一样，让人心情舒畅。朱大嫂又道：“夫人若有何其他难处，也可以和我们说，以后都是邻居，互相照应可是理所当然的。”方姝想了想，不好意思的开口：“若是可以，我想跟着二位嫂子学学厨艺。”又细细说了原因，朱大嫂笑道：“夫人的夫君可真是疼夫人呢，恐怕是专门挑了熟的菜给了夫人，又怕夫人羞愧，便将未熟的饭菜自己吃了个精光，生怕夫人发现呢。”方姝一愣，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有可能。她抬头，询问道：“那该如何做饭呢。我只见过丫头厨师们做过，自己也只会熬汤罢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会自己熬个汤已经不得了了。杨大嫂家孩子闹腾先回去了，朱大嫂便将方姝拉去了厨房。沈落奚做为夫子，一般就早上早起熬了粥给她温在锅里，中午在书院吃，只晚上一顿是方姝做的。而且就算是他在书院吃午饭，也是会吩咐街上的酒楼小厮给她送一份饭食。晚上沈落奚回来的时候，特意从街上带了烧鸭，谁知却看到桌上两个看起来还可以的菜，一荤一素，还有蒸的像模像样的米饭。“夫君，你回来啦。”说话间，沈落奚就看到了方姝端着一份蛋花汤从厨房出来，淡淡的暮色打在她身上，贤惠温柔的模样却是映在了他的心头。沈落奚刚坐下，就听他的小夫人说：“拿出来吧，你若是藏起来不吃，放到明日不就坏了。”他一本正经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一只烧鸭，三菜一汤配上米饭，也是一顿精致的晚膳了。“你尝尝今天的菜如何？”在方姝万分期待的目光中，沈落奚夹了一块她刚学的红烧肉。红烧肉最好做，肉切块，过油以后放上肉桂，花椒，八角，葱姜蒜，再放几滴酱油，放多点水，炖半熟的时候，加几颗冰糖。完全不必担心因为炒的不均匀导致肉没有熟透。虽然肉块还是不均匀的，可是颜色鲜亮，甜了点也好吃。“嗯，好吃。”就算是说着好吃，这男人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方姝得到了想听的，就自己也夹了一块肉，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自己亲手做的自然是极好吃的。两个人吃完饭，别的都吃光了，只有那只烧鸭纹丝不动放在桌子上。方姝就分成两份包好送给了隔壁两位大嫂。门口寒暄了几句，再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碗筷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唯一不妥的就是又准备了一大桶洗澡水的沈落奚。上次他的所作所为让方姝看到浴桶腿就禁不住的软，“夫君，你今日劳累，早点歇息吧。我还想做点刺绣。”她装模作样的拿起一旁的绣屏，却被沈落奚长臂一伸就揽入怀中，“伺候夫君沐浴，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况且就她的刺绣水平，别说拿出去卖了，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都不错了。说着他就用唇堵住了她的樱唇，将她人化成了一汪水，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沈落奚是餍足了，方姝可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刚梳洗完就又听到了外面有人喊她，“夫人可在家？”方姝出去，陈大嫂和朱大嫂正在门口，她将两人迎进来。朱大嫂率先开口道：“夫人可要去买菜？”“买菜？”“对，早些时候存的菜已经吃完了。而每逢初一十五，南城门便会有乡下的菜农将菜运进城来贩卖，早上刚摘的新鲜蔬菜，运过来以后刚好将近午时，上面说不得还带着新鲜的露水呢。直接从菜农手里买菜，能省不少银子呢。”“行，我收拾一下便一起去吧。”她急匆匆啃了几口饼子，又喝了一小碗粥，便收拾了东西一起前去。拿了一个篮子和沈落奚给她留的碎银子，三个女人一路说笑一路去了南城门口。络绎不绝的人流大多是生活一般的人家，都是来购买低价菜的，比集市都热闹几分。一辆马车正巧此时从南城门入内，马车前面有一个白衣公子骑在高高的马上，一路注意马车的安全。恍然目光略过一处，他眯起眼睛想再看清楚，可是似乎方才的人影只是他的幻觉。马车里传来一个清灵动听的女声：“安儿，怎么停了，我们是到了吗？”燕静安本想脱口而出：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妹妹。可是他怕若又是一场空欢喜，母亲大病初愈的身子会受不得重创。若不成他一会儿派人查探一番，确认了再告诉母亲也不迟。“无碍，前面人太多了而已。”他淡淡的回复，“乔府就在南城区，我们很快就要到了，一会儿母亲可要好生歇息一番。”女声似乎很虚弱，“嗯”了一声就没了消息。马车徐徐而过，远处的方姝捡到了落地的菜篮，也随着两个大嫂朝另一个方向回去。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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