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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千重山

殷涔低头不语,心想这将军老|子还是有两手,他朝沈沧伸出手,沈沧斜过一眼,何事?刀诀啊,别装傻。现在换殷涔牙疼。呵呵,沈沧鬼魅一笑,指指心口,云家刀法只在心中,才不会写什么白纸黑字,留人口实。想让我求你就直说咦?我是这种人么?刚才是谁大大方方就送了雪白细刀殷涔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沧变成了正经不过三秒的人,离开将军太久,长年无人管束,他竟然越来越放飞自我,这特么有点头痛,你还记得你是个护卫,是个刺客,是全天下最冷酷冷血的冷面人吗?沈沧看着殷涔紧盯自己,眼中神色像是见着一件珍贵之物不断自降身价,自甘堕落的悲痛,他轻快摆头,你说的那是谁?听起来很嚣张嘛。殷涔:算了我放弃。如果说辛家二十四手重在一个变字,云氏刀诀精髓则在一个快,有多快?比意念还要快的刀,才能简单利落的一刀毙命。殷涔爱极了青山刃的感觉,突然想起什么,他问沈沧,这世间不是侠客都用剑吗?为何你我却是用刀?君子使剑,狠人用刀,你选哪个?废话当然狠人。那还问个沈沧还未说完,殷涔一柄刀锋送至眼前,请文明。沈沧:殷涔没想到这辈子过上了有刀有马的生活,就差酒了,他屡次挑起话题对沈沧跃跃欲试的试探,都被沈沧干脆利落的堵了回去,十六再说。这世间,竟然也有未成年人不得饮酒?殷涔断然断然是不信的。只是这鲜刀怒马都还不能随时带在身旁,为着殷铁匠和甘氏不起疑,沈沧只在训练的时候带过来,练完再收走,其实殷涔早就怀疑,这些年他从小心翼翼的瞒着父母,到越来越堂而皇之的整天不着家,他不信这夫妇俩没看出点端倪,但是为啥什么阻拦都没有?时光似水,殷涔的身手越发有模有样,与沈沧的对练也不全是总落下风,如今殷涔偶占上风,沈沧也不再找任何理由,认认真真对他竖起大拇指。大部分时候沈沧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这只自己亲手训出的猛虎,他日一旦放出山,不知道会震到多少八方人士。想到以后,沈沧望向殷涔的面色就有了重重心事,这个在草丛中翻飞起舞的半大少年,可以逍遥撒野的年月已然不多。某日平靖校场训练结束,沈沧照旧收了刀马,跟殷涔说了一件事,将军派人传书,军中有要务须得我返回一趟,夜间我就会启程,我不在的期间你训练照旧,刀留在室内场,不准带出外,明白吗?殷涔一愣,突然又要走?此时他已不再是无赖小儿,不能再捆住沈沧大腿哀嚎不准走,只是静静抬头问道,要去多久?快则半月,慢则半年。沈沧如实回答。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如果我有一日打败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件事。记得,训练交手你早有打败过我,你说吧,我必然允你。只一件事,无论你去多久,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须回来找我,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要找到我。殷涔一字字吐出,似要将整段话刻进沈沧心里。沈沧停了片刻,你出生起我即应允护你一世周全,从未改变。那便好。殷涔淡淡回道,不再看他,怕再也藏不住目中难舍。夜间沈沧离开,殷涔站在屋内,朝着城门的方向,心里默默将誓言又念了一遍,他不去送,也不愿看,那个人锦衣蒙面,策马离去的背影。第7章 烈焰沈沧不在的日子,殷涔体会到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心情,本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今看山是堵,看水是闷,策着马在校场跑到气喘,舞着刀到汗湿衣衫也无济于事,青山刃划过蜡烛,一抹烛火跳跃在刀尖,云氏刀诀已默记于心,殷涔在室内跃动翻飞,身形轻盈至几不可闻,待稳稳落下,烛火仍闪耀不灭,殷涔得意一笑,朝后朗声说道,这么稳的刀突觉身后已无人,那双爱嘲讽爱训斥偶尔也流露赞赏的眼睛已不在,殷涔微怔片刻,默默颓然的坐在了地板上。这日子,竟这般难捱。每过一日,殷涔在室内场削掉半只蜡烛,如今已密密倒了一整排,他没去数,只觉得时日真的太长了,查哈镇,又变回以往的黝黑水潭,卯起劲折腾也不见水花。半个月早已过去,沈沧未归。殷涔隐隐有焦躁,突然升起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想牵了一剪梅,拎着青山刃去找那个给他承诺的人。心焦一日胜过一日,殷涔陷在无能为力的颓败感中,整个人消沉不已。街对面新开了一家酒肆饭馆,店小二殷勤卖力的吆喝,新到玉壶冰,快来吃一吃尝一尝。殷涔曾听闻,玉壶冰乃天山所产名酒,一年拢共就短短月余的夏季可以产出,不知对面小店如何弄到这天下名物,殷涔当下念动,想起沈沧还留了银子给他,快步过去掏钱拎走两壶,直奔平靖校场。四下无人,斜阳委顿的挂在祁连山侧,殷涔举起酒壶,一杯敬残阳。一口酒下去,辛辣冰冽,过后却有异香回甘。一杯敬青山。殷涔对着祁连山遥遥相比,一杯敬天地,一杯敬苍生。一杯敬你我,殷涔已红了眼角,醉意很快浮上面皮,你说满十六再说,你不知,我早已过十六,我今年,殷涔轻轻晃着头,模模糊糊的算着,前世的二十五加上今世的十三,我已年满三十八,沈沧,我比你还老呢。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一发不可收拾,笑声穿云过草,悠悠回荡在暮色深处的校场。----查哈镇外,一列骑兵悄无声息行至城门关口,月色被浓云遮蔽,骑兵尽数没入黑暗,不见身形。二十年来风平浪静的边陲小镇,守城之人早已卸下心防,只松松做了个样子,城墙内外皆睡意迷茫。一人骑高头大马自队伍缓缓踱出,身形比普通人宽阔许多,满面苍髯如戟,用异域口吻对身旁人沉声说道,林漠烟戍守西北大漠二十年,用一人半生沧桑,换来却是守城之人在太平之下的昏聩无能,今夜过后,这太平看他们还能享多久。身侧人喏喏应声,声音异常尖细,答的却是地道中原汉话,大汗说的在理,若非大汗此次出兵,只怕这太平假象还会让林漠烟忘形到不知什么时候呢。马背上的苍髯客自喉咙深处冷哼一声,朝向身侧人冷冷说道,一夜屠尽关西七卫,如此狠毒手段用到自己人身上,我也好生佩服。尖细声音再度响起,却只阴侧侧的几声附和笑声。苍髯客扭头回身,马背上举起右手,长刀刺入夜空,刀尖倾倾向前一指,身后钢盔铁骑悉数出动,瞬间奔至城门,眼见这守城将士自瞌睡中醒来,睁着无辜茫然双眼,望着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凶猛铁骑,还未看清便已血溅当场,转眼城门已破,铁骑无遮无挡的冲入沉睡中的查哈镇。殷涔头痛欲裂的醒来,发现仍躺在平靖校场的衰草从中,玉壶冰的空酒壶还攥在手里,没想到此番竟然醉到夜宿郊外,若不是夜里寒气逼人,只怕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望向已经鱼肚白的天空,殷涔判断此刻约莫卯时初,他翻身抖落身上草屑,想起家中父母和殷苁,自己一夜未归,他们怕是此刻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心中焦急愧疚,忙唤过一剪梅策马回奔。还未至城门,毫无来由的殷涔全身汗毛倒竖,一股陌生的血腥之气令他全身陡然警觉,多年训练之后,殷涔第一次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杀意,他勒马停住,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迹象,带着一触即发的敏锐警觉行至城门外,却见了满地血泊,守城将士的尸体横乱在地面,多数还睁着茫然双眼,殷涔想起父母一家三口,疯了一样朝前奔去。往日平静的查哈镇,在这个黎明彻底静止。殷涔下马一步步往回走,泛白的天色下是一片死寂的街,往日这时分已经有早点铺开门,张麻子该在热气腾腾中开始叫卖,赵阿姐也该搬出桌椅板凳至沿街而今寂静得只如一座空城,街道上留着杂乱的血印子,滴答答的血迹满街满门。殷涔抖着双手推开自家大门,前厅一片狼藉,屋内原本不多的几件家具陈设被尽数斩断,卧室门下有血迹淌出来,殷涔抖着全身推了推殷铁匠夫妇的房门,一见房内情形,整个人顺着门软在了地上。殷铁匠和甘氏倒在一地血泊中,殷铁匠手中还握着一柄自家锻打的刀,显是死前与入侵者发生过奋力打斗,倒在血污中的双目兀自怒气圆睁,而甘氏伏在丈夫身上,背后被割开的衣衫挂着数刀恐怖刀痕,往外淌的血都还未完全凝结,殷涔浑身浑身发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低哑的呜咽,像被人卡主了喉咙,怎么都喘不上气来。一片死寂中,突然对面床底传来低不可闻的一声抽泣,殷涔挂着满脸泪愣怔住,犹疑试探的出生声问道,苁儿,是你吗?一双细白小手缓缓自床底探出,殷苁抬头看向殷涔,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殷涔三两步跨过,从床底拽出妹妹,将浑身颤抖的小人紧紧抱在怀中,两个人呜咽着说不出话,只泪珠子一串串落下。殷涔捂住殷苁双眼,将她抱出房外,回到自己房中,入眼也是一片狼藉。他问道,苁儿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事吗?殷苁点点头,如此惊吓之下讲话竟然还不失条理,昨天等到半夜还不见你回来,爹娘着急,准备出门去寻你,我一人在家害怕,娘就让我到他们房中,娘陪着我,爹爹自己出门。结果不到一刻,爹爹就又回来了,说在街头看见一队骑兵,挨家挨户的进屋杀人,都举着明晃晃的刀,血流了一路,爹跟娘说赶紧从后门走,结果还没来得及,那些人就踹门进屋了爹爹拿了刀跟他们拼命,娘只来得及把我塞到床底下,还给了我一个包裹我不敢动,娘说,如果哥哥回来,就把这个给他。殷苁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布包,殷涔拆开,是一支碧绿玉簪,和一封泛黄的信笺,殷涔知道,这是有关他身世的证明,他没看信笺,只把玉簪收入怀中。他拉起殷苁,此地不能再留,苁儿今日起,要跟哥哥流浪四方了。殷苁点头,苁儿不怕。殷涔揽她入怀,我知苁儿勇敢,日后你我相依为命,哥哥必叫人不再欺负你。闭目之间尽是殷铁匠夫妇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殷涔不敢想,如果昨日他跟往常一般待在家中,这惨剧是否还会发生,他不觉得以一人之力可以抵挡一队钢盔铁骑,但,至少他可以如殷铁匠一般,为之奋起反抗,他宁愿尽力一搏哪怕不敌后死,也不要带着永无止境的懊悔愧疚活下去。此前厌倦至顶的安安稳稳百无聊赖,此刻突变成心头刺。天已朦亮,殷涔将殷铁匠夫妇双目合上,厨房仅剩火油浇了个遍,扔下一粒火星,火势瞬间燃起,殷涔抱起殷苁从后门离开,火光渐盛,老旧的屋子瞬间燃成一大片,浓烟熏天。殷涔头也不回,将殷苁抱在身前,横跨在一剪梅身上,大喝一声,马蹄嘶昂超前奔去。哪管身后火光遍天,映成一道烈色朝霞。殷涔此刻只想到一个名字,沈沧,他想取了青山刃,远赴他乡,去寻那个给过他承诺的人。策马至城外,殷涔远远瞧见不知为何又返回的大队铁骑,情急之下赶紧抱着妹妹下马,狠拍了下一剪梅,马儿兀自奔腾跑开,他抱着妹妹隐在杂草丛林中,屏着气息等jūn_duì 过去。殷涔想了想,舍了一览无余的平整官道,改走密林小径。这条通往青远府的密林山路殷涔曾听沈沧提过,为避人耳目,沈沧从不走官方大道,而是一趟趟探查之后,在四周布下自行规划的密道行径。沿着沈沧做下的路径标记,倒不至于迷路,只是行走得极为缓慢,一天水米未进,眼下天色渐暗,殷涔不忍让殷苁再继续疲惫赶路,决定找个隐蔽处度过这一夜。将殷苁藏在一棵干枯的树洞中,殷涔去摘些果子果腹,兜了一包果子正欲往回走,却听见密林中传来脚踏林木快步前行的悉索声,殷涔心下一惊,又一次感受到彻骨杀意,他小心轻身跃上树干,瞧见不远处一队兵卒正在密林中蜿蜒前行,尽管打扮尽数相同,殷涔却认出不是之前在查哈镇外见到的那一队行军,领头的几个骑马军官也无半面苍髯,jūn_duì 所行方向正是殷苁藏身所在。殷涔定了定神,悄无声息的飞身落地,扔掉刚摘的果子,疾行往回,赶在jūn_duì 前要带走殷苁,快要靠近树干,殷苁却似感应到他,从藏身树洞钻出,一把仍带着啜泣的嗓子喊道,哥哥,我怕!殷涔心中大叫不好,果然,这一声之后,行进的jūn_duì 在半秒停顿之后,加快速度朝他们的方向疾行,先头的军卒已然瞧见他们身影,骑马的几个军官汉子飞驰向前,将他和殷苁包抄在内。见是两个半大小儿,骑马的军官们不以为意的笑了,其中一个举着刀,瞪着眼睛朝殷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饱含肆虐。殷涔见这队军卒打扮,确定不是如他一般的中原人,个个高鼻深目,眼珠色泽如琉璃清浅,为首的军官并未将殷涔放在眼中,对举着刀的军汉说了几句异域话,军汉一把跨下马,提着刀带着阴邪笑意朝他步步逼近。殷涔心知对方想一刀了结他和殷苁,他将殷苁护在身后,军汉咧嘴一笑,挥刀直直向前,殷涔飞身向前迎击,待近时却偏身矮过,架肘抄拳向上,辛家二十四手化掌为锁,勾住对方喉头,内力贯穿指尖,随着一声爆喝竟生生将对方脖颈捏断了!鲜血如泉般涌出,殷涔胸腹微喘,这是生平第一次取人性命。为首的军官似完全想不到出现此等局面,调转马头对着殷涔,眼中神色不辨,四周骑马的军汉们早已按奈不住纷纷下马,包抄住他和殷苁的范围越来越小,殷涔一手护住殷苁,一手奋力与军汉们交手打斗,手无半寸兵器,又分心要保护他人,殷涔渐觉力不从心。但始终记得那句,此后再不会让苁儿被人欺负,而今面对重重包围,殷涔想起死不瞑目的养父母,心中拼了命也要护殷苁周全。电光火石间,殷涔忽觉手中一空,殷苁已被为首的军官拎到了马上,一只弯月匕首对准了她的咽喉,殷涔双膝一软,当下跪地,颈上也架上了一柄白刃,旁白的军汉正要动手,为首的军官突然开口,用的却是异域口音的中土汉话,留下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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