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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千重山

赵纶依言拱手,与祁言之作别,祁言之上了马车,临走又撩起窗帘,对车旁拱手站立的赵纶说道,止心,好自为之。赵纶猛然抬头,马车车夫驾了一声,车轮已滚滚向前。第21章 浑水祁言之到家,换了常服,用了饭,神色疲倦却无法歇息,皇上隐隐呈现的倾向,皇后日益无法克制的野心,还有赵纶,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如今的表现,都让他感觉一切都在失控。不知不觉到了夜间,催用晚饭的家仆来了几次,都被他吼了出去,夫人也来书房问他所为何事,见他神思忧虑,也静静掩了门,留他一人安静待着。仆人却又来通传,老爷,赵公子来了前厅,说想见老爷,有事商议。祁言之一愣,随即回到,我今日已同他说过,不必议事,你回我的话,就说我已经歇息了。仆人应了,转身去回话,不多会却又折返了回来,再说到,赵公子说,他今日行事鲁莽,惹老爷不快,故来向老爷请罪,若老爷已歇息,他便也留在府中,待明日一起与老爷早朝,路上还能同老爷说上话。祁言之闻言愣怔片刻,面上不快却加重了些,末了说道,让他进来吧。赵纶仍一袭白衣常服,浑身似不染半分尘土般,翩然入内。拱手向祁言之道,老师,今日学生在皇后娘娘面前多有僭越,恳请老师责罚。祁言之却道,我为何要责罚?赵纶低头沉声道,学生不敬,老师当责罚。祁言之:你有何不敬?赵纶:学生今日顺着皇后娘娘的心思,媚上而失根骨。祁言之叹了口气,止心,你既知如此,又为何这般行事?赵纶抬了头,看向祁言之双目深处,道,皇后之心,与老师之心,殊途同归。祁言之猛然拍向桌面,一派妄言!赵纶却似全然不受惊扰,仍沉声冷静,老师所筹谋之事,学生赴汤蹈火定全力助之。你祁言之盯紧赵纶,声线粗喘,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单凭你口中筹谋二字,已可让老夫下刑狱,诛九族!赵纶跪地,老师息怒,学生只是在老师面前坦言,并非有所居心。好一个坦言,你心中的老师,就是一个欺上瞒下,阴暗筹谋之辈吗?赵纶再抬头,看向老师,双目炯炯而坚毅,不,老师,在我心中,老师才能卓绝,无人能出其右;老师胸襟宽广,为天下苍生,百姓社稷殚精竭虑,是以,学生倾慕之,敬仰之,至死追随。祁言之扶着书桌,浑身轻微的颤抖似无法停止,手指向赵纶,这些说辞,谁人教予你?身为老师,从来教你的都是韬光养晦,修身养性,低调隐忍,而今,你这是反了吗?!赵纶自顾起身,走近祁言之,将老师扶坐书桌后,再退后站好,道,止心自八岁起便于老师处开蒙念书,如今年十八,老师所授诗书道理止心一刻不忘,如今能入得了仕,与皇上和诸多同僚一起议天下大事,也都因老师垂爱,方能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但,赵纶突然顿了顿,更沉了沉声音继续说道,我知老师心中有鸿鹄之志未曾得以实现,然而老师,压抑志向并不会让它消失,只会让它变得更强烈,学生相伴老师多年,深知老师隐忍之苦,当前之势,学生认为老师不必再忍,而是,该行动了。祁言之端坐着,气息倒不似刚才起伏,紧盯着赵纶的双眼片刻不眨,然后缓缓开了口,刚才你说,我与皇后殊途同归,你可知,皇后不是可与之为伍之人,你更可知,我与她,也并不同归。赵纶点头,道,学生明白,只是,我们却需要皇后,她是棋子也好,刀也好,盾牌也好,我们如今都只得与她虚与委蛇。祁言之双眼微闭,声音中似有无限沉痛,当年一念之差,如今却要受制于人,止心,你可知这一念之差的代价有多大吗?你只当皇后是棋子是刀是盾,却不知她是个疯子,你又如何能掌控一个疯癫之人,你太天真了!赵纶再道,只要她心有所图,必然有能掌控之法。祁言之闭了眼,深深叹息。他深陷在太师椅中,烛火在面上轻微跳动着,映得面色忽明忽暗,他抬了手,此刻方招呼赵纶坐下。二十年入朝为官,祁言之从一个小小侍郎,做到如今内阁首辅,眼见当今皇帝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励精图治治理下大好江山,到逐渐沉沦方术丹药,在虚无幻境中越陷越深,当时的首辅梁洛书一身倨傲之气,无数次当堂顶撞皇上,于群臣之面泪洒满襟,痛陈方术恶弊,最后却被皇上一怒之下除掉首辅之职,换了懂隐忍,有尊畏之心的祁言之。皇上要一个会做事的臣,却也要一个听话的臣,他深知于此,此后十年一心治国,却从未顶撞过皇上,于国政,他无愧于心,于军防,却有一道心头大刺,若不是当年初为首辅根基不稳,也不会恍了心神被皇后说动,而后的事实走向却远远失了他的控制,谁也不知道在这其间他担任了什么角色,除了皇后。他讨厌那个疯婆子,厌恶到极点,而赵纶却又说中他的心事,他需要那个疯子,至少表面看起来,他们目标一致。祁言之睁眼,眼神深邃不可知,看向赵纶道,与虎谋皮,终不会有好下场,为师已是先例,止心,你心性高洁,大可不必趟这浑水。赵纶所说却似心意已决,我一介商人之子,是老师让我有一方天地去舒展抱负,老师之志向即为我之志向,许多事,老师不方便,但止心可行,我是老师手中之刀,只望老师能握住我,挥向四方,天下太平皆系于老师之手,老师不必仁慈。祁言之似被这番气焰嚣张的说辞鼓动一般,从太师椅上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此时门窗紧闭,窗纸映出屋外廊檐下灯笼的浅浅形状,沉默半晌,终于说道,你我需万事小心,如今西北边防战事吃紧,朝堂之上风声鹤唳,稍有动作,皇上便会雷霆震怒,我虽是首辅,他人说我独揽大权,而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所有人都心怀鬼胎,是敌是友,绝非表面可判。祁言之缓缓转身,面向赵纶,止心,此一开始,无论成与不成,都只能当万劫不复,你,懂吗?赵纶也起了身,朝向祁言之深深一拜,学生,明白。书房内灯火长明至深夜,两个身影轮番在窗纸上映出举手投足的身形,直至寅时初,一个浑身素白之人才匆匆作别,离了祁府。书房内烛火此时方熄,祁言之走出房门,静静站在院中,今夜天空一片墨黑,月亮尽数被云遮了去,院中树影摇曳,角落里几盏长明灯映出唯一的些许光明。祁言之觉得自己也似那长明灯一般,以微弱之势竭力燃着,在比夜空还要黑暗的朝堂官|场,这盏灯火想要燃出一片朗朗晴空他微微自嘲一笑,一把老骨头,就当一把火焚烧了吧,看着灯能亮几许,能燃多久!府外更夫又敲了更,他回过神来,缓步朝卧房走去。书房屋檐之上一个墨黑暗影,嗖一下没入暗夜之中,不见了踪影。------翌日清晨,陈佶如常去了早朝,书房内只剩殷涔与梧叶儿,殷涔看着越发人高马大的梧叶儿,皱眉问道,你确定?祁言之说皇后是个疯子?梧叶儿自信满满的点头,没错,原话就是这样,一字不差,而且,说的时候咬牙切齿,恨不得吞了对方一般。殷涔面上的疑云散不去,按你听到的来说,祁言之和皇后早就有过什么勾当,而且他似乎是被皇后欺骗利用了,才如此愤恨。梧叶儿也仰头想了一番,再认认真真回道,不知道。殷涔:算了,你高大威猛,你记性好武艺高就行。殷涔继续分析,按赵纶所蛊|惑的,如今他们和皇后仍然在一个阵营,有共同目标,而且,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梧叶儿又仰头思索,这回重重点了下头。殷涔再道,你觉得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接下来又会如何?梧叶儿这次想都没想,重重摇了摇头,然后抓抓脑袋,露出一个非常愧疚、非常欠揍、非常可怜的表情,他们后来讲得太久,我我睡着了殷涔:怎么办呢,打又不一定打得过。殷涔难以置信的看着梧叶儿,叹了口气,哪天你被人抓住了,千万别说认识我。梧叶儿又点点头,绝对不说,我谁也不认识。老天保佑,傻人有傻福。殷涔打开房门,梧叶儿颠颠跑了出去,直奔训练房,跑了一半又回头道,平山哥哥,我们好久没有交手了,要不你来过两招?殷涔心思完全不在其中,牙疼般摆摆手,改天。梧叶儿不情不愿嗯了一声,殷涔整日心事重重,沈沧跟消失了一般,梧叶儿很不开心,除了四处监察,无人可玩啊。殷涔独自坐在书房内,百思不得其解,却隐约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似与自己有关,与陈佶有关。突然的心念微动,他想起一个人,很想与他诉说分析,算算看,他已经很久没见沈沧了,沈沧,殷涔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发现有别于以往的感觉出现,自见到他站在云野身旁的一刻起,殷涔发现没有办法跟沈沧再袒露一切,此刻心中被祁言之与皇后的名字填充着,他却觉得无法与沈沧言明,这些信息,他只能自个嚼烂了咽下去,再想到陈佶,心中生起保护之念。殷涔突然觉得,除了身份,他不想对陈佶再隐瞒任何,想起陈佶望向自己袒露又真诚的目光,就觉得,为了能让这个人一直傻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为他刀光剑影,为他机关算尽。第22章 笨拙立秋之日,皇帝陈泽收到了镇北营大捷军报,疏勒狼军已退至关西境外,林漠烟果然不辱使命,又一次护了西北安宁。陈泽为此君心大悦,依言彻底复了林漠烟的镇北营统领之职,又下令将其流放亲眷迁移回京,同时,还下了一道令所有人意外的旨意:将皇后母族所出的折桂郡主,赐婚给数月前进京的抚南王云渐青将军之子云野为妃。此消息一出,如一石投进原已风云暗涌的朝堂,朝臣们议论纷纷,皇上此举究竟意欲何在。若是以婚配赏赐云将军镇守东南之功苦,则该挑一个血统纯正的公主,然而皇上陈泽多年不事后宫,除了太子陈佶与韩王陈仪,公主竟只有两个才三四岁的小娃娃,不得已才考虑到皇室其他族群。皇后听闻皇上决意赐云野婚配,第一个将折桂郡主推了出去,年芳十六,生得娇俏可人,原本秋氏一族也有意等郡主成年后入宫为妃,然而皇上陈泽五年前便已没再进过新人,司礼监倒是多番劝慰,正值壮年,应多繁衍子嗣,而陈泽却根本无意后宫,折桂郡主眼看已到待嫁之龄,成不了后宫一棵树,转眼便成了皇后手中一张牌。美人是不能被浪费的。跟着云大将军的谢恩书信便快马加鞭的呈了上来,世子郡主,听起来就才貌两有意,朝中老臣有知晓早年间皇上与大将军少年情谊,纷纷表示皇上登基多年,连少年时随口许下的婚配诺言都不曾忘,君心威望倒是跟着又水涨船高了一番。赵纶又去了世子府,这几天登门送祝福的人乌泱乌泱,赵纶却是等络绎不绝的高峰期过了之后,才不疾不徐的登门,距离皇上下旨赐婚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云野又是与他一道在长廊走着,今日云野一身夏云灰束身长袍,内里衬出玉红衬裙,高挑挺拔的身形之下,光华夺目,看着确有那么丝丝喜庆,赵伦打趣道,婚期尚未定,这外表心思倒藏不住了。却不料云野眉头一皱,皇上和家父一拍即合,我只不过被随手摆布而已。赵纶听得话里的不满溢出言表,眉头皱了皱,试探问道,世子可是对郡主不满?郡主尚未见过,听闻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有口皆碑,云某不敢对郡主不敬,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看了赵纶一眼,她是秋家女。赵纶沉吟片刻,跟着问道,秋家家势盛大,是朝中数得出的几大世家,莫非连这样的家世也入不了眼?云野笑了,几时轮到我看不看得入眼,赵大人说笑了。云野眼中似有嘲意,秋家如今正当势,皇后地位稳固,几位兄弟都在朝中担任尚书要职,连赵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也被招揽了过去,云野收敛了笑,停在池畔,淡淡说道,我又有什么,值得皇后娘娘下这样的重注。赵纶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云野看向他,嘴角扯动,口气平淡又似自嘲,道,你一定想说,抚南营值得不惜一切去下重注,我有时候也希望,这是真的。赵纶皱眉,这是何意?云野却道,背后人都议论,只当我是质子,却不知,我已是弃子,这弃,还是由我父亲亲手所弃。若父亲真正望我成材,他日接掌抚南营,又怎会从不教我功夫,更从不与我谈论兵法,从小,我跟母亲在泉州城内长大,海防兵营于我根本是禁区,莫说小时候我不能去,即便大了,去一趟也需得到父亲允准。云野神色颇为黯然,隐隐之中含有怨恨,都说云氏刀法天下一绝,我却连刀决也不曾得见,我这个儿子,就跟假的似的。世子千万别这么说,云将军也许是为了保护世子。保护,呵呵,把我养成一个废物,便对所有人都失去了意义,的确算是保护。云野面上泛冷,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我又怎会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废物?诗书武籍父亲不允,我便什么都不学了么,幸亏母亲深明大义,请先生教授我,而后长大了些,我又瞒着父亲母亲,拜了泉州吴氏剑堂的吴应长为师。说着两人来到书房,关上房门,赵纶定定站住,对云野低声说道,我原不知道世子身世中竟还有这一层,但世子难道不觉得,此番皇上赐婚,正是你的机会吗?此话怎讲?世子可知京城凶险?将军不欲世子借靠军营之力,而世子若无其他助力,在这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京城,世子便是真正的单薄人一个,或无端端身不由己,或为他人鱼肉。赵纶又走近一步,擦着云野的肩头说道,而若与皇后母族联姻,秋家就是你真正的靠山,折桂郡主如此受宠,你的地位便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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