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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千重山

殷涔脊背更僵硬了,竖直了耳朵留神听着,元远山淡淡一笑道,韩王见笑了,我跟随辛大人时间尚浅,何况辛家二十四手并非人人可学,据说辛大人这么些年也只教过两个,一个是辛大人的儿子,却在未成年时便因病去世,另一个听闻是养子,后来发生的事就不太清楚了,谁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众人又唏嘘了一番,沈沧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如雕塑一般,殷涔忍不住看了看他,这么些年,居然忘了问沈哥哥为何会辛家的功夫,还大胆传给了自己。说到功夫,赵纶突然起了身,对陈佶举了酒杯,眼神却看向角落的殷涔,当年殷公子一句白日放歌须纵酒让赵某记了好些年,只道太子殿下的侍卫文采了得,如今骑射场上殷公子又露惊鸿之姿,原来武道功夫竟比文采更惊人,赵某倒是要好好敬太子殿下和殷公子一杯了。不知为何,赵纶一说话殷涔就十分想揍他,这人明明终日一身白衣裙袍,看着谪仙一般,说话轻言慢语,殷涔却始终觉得他有股莫名的阴暗和狠戾,又想到他的老师祁言之,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更觉得眼前的白衣公子是小狐狸变的。小狐狸仍用眼神看着殷涔,做出邀请之姿,殷涔索性走到陈佶身侧,倒下一杯酒跟赵纶说道,赵大人一敬二怕是不合适,这杯酒当是殷某谢赵大人夸奖,殷某不才,无功名更无诗名,拳脚功夫也只不过是傍身伎俩,上不得台面,也不劳烦赵大人记挂在心上。说完仰脖一口喝掉,赵纶也随着干了酒,殷涔正欲回屋角,赵纶却嘴角含笑,淡淡说道,今日隔近了看,才发觉殷公子果真称得上眉目如画,刚刚说无功名无诗名,但这美男子之名,殷公子实在值得担一担。这话讲得殷涔如芒刺背,桌上众人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他脸上,殷涔十分不自在,脸色上了层绯红,更加如天边晚霞,看起来浓情热烈。陈仪憨憨嚅嗫道,果然十分好看啊,难怪太子哥哥在场上一直朝你看陈佶扭头就是一句,你闭嘴殷涔咳嗽一声,回了神色道,都是男儿,谈什么美色,多练练骑射拳脚功夫才是真。说罢元远山率先鼓了掌,算是替他解了僵局。殷涔回座,发现对面的沈沧暗戳戳在抖着肩膀。众人又轮番行了几圈酒令,酒宴结束之时,浣天大街已了无人影,狮子楼门口道了别,每个人酒醉熏熏,被各家车夫扶上了马车。拐过一个街角,陈佶掀开马车门帘喊了停,拉了殷涔下车。殷涔问道,这是要干什么?陈佶说,刚才跟那些人,你什么都没吃,这会子我们去吃夜宵。说罢让车夫驾着车先行回府。陈佶喜欢跟殷涔在无人的街上散步走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如此珍贵,如此稀少。绕了几个街角的弯,殷涔略微有些糊涂,陈佶很自然的牵着他的手,走进一条窄窄的胡同,胡同尽头又是一条横着的细窄后街,街边有一连串夜宵摊子,小馄饨云吞面油烟四起的烧烤各种米粥陈佶知道殷涔爱吃重口,挑了家面摊坐了下来,殷涔一瞧,煮面的炉子前挑出去一杆小旗,写着四川小面。殷涔奇道,你是何时知道这些吃夜宵的地方?陈佶一笑,还不是陈仪那个憨货,成天吃喝玩乐,说得多了,我也记了些。说罢朝面摊老板喊道,老板,两碗小面,葱花香菜都要。得嘞火炉前忙活的夫妇俩回头应了一声。此时已至丑时,来吃夜宵的人也并不多,几家摊子也陆陆续续收了工,面端上来时只剩他俩在秋风中就着一碗热气滚滚的汤面,吃得面红耳赤。陈佶不禁问道,平山哥哥觉得狮子楼好,还是夜宵摊子好?殷涔想了想,回道,各有各的好,人间味,与不似人间味,都各自有味。陈佶也点头,对,不必做选择,我们就是,什么都要。殷涔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吃完面,两个人身上都暖融融,正适合再走一段路,一直走回府。如同早前那个雨后春夜,今夜又是极弯的一轮月挂在天上,照得城内并不十分明亮,暗影绰绰,十分合情境。淡淡的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陈佶突然起了玩心,跟在殷涔身后去踩影子,一会又伸出手对着影子做出各种姿态,殷涔也跟着一起闹了起来,地面上两只影子来回飘忽着,一会儿像两只交缠的兽,一会像两只互啄的鸟。突然,两只影子四周围过来越来越多的影子,形成一个密密圆圈,殷涔警觉抬头,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蒙面人,将他和陈佶团团围住。他们与蒙面人之间隔了不过三丈远,殷涔和陈佶交换一个眼神,迅速背靠背,殷涔右手从背后抽出青山刃。好得很,正巧这把快刀,好久没开刃了。第27章 失眠来的既然人多,必定没什么高手,殷涔前后两辈子都是这个共识。所以,他干脆连问对方是何来路的兴趣都没有,横竖都只是刺客杀手,雇佣兵而已,说不定对面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接下来会连怎么死的一样不知道。包围圈逐渐缩小,陈佶扭头问,打不打?废话,打!殷涔爆喝一声,二人双双凌空飞起。心随念动,心法内力瞬间提到最高值,青山刃在夜间泛出森冷白光,似在渴求一场肆无忌惮的厮杀。刀锋靠近人身,便是一道细长的伤口,殷涔并不想取人性命,只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这么一群人,不要说他,即便只有陈佶,稍微费些气力便也不在话下。不消片刻,包围的黑衣人都各自捂着伤口节节败退,殷涔再举了刀,往天上划了一道半弧,还未等刀锋落下,人便鸟兽散逃开了。忒没劲,我的刀都还没吃饱。是谁这么看不起我,请杀手也请一帮这么菜的。殷涔拉着陈佶站立未动,低声说道,那些怂货不足为惧,若没猜错,后面来的人才是正主。还有人?陈佶疑问道。有,马上就来了。殷涔未感应到有来人,但他很确定一定有。猛然抬头,对角屋顶上遥遥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袍在夜色下飘飘飞舞,很有些意境,同是蒙面,殷涔却觉得与刚才那群草包完全不是一路货色。这人是个高手。只是,身形怎么有点熟悉?陈佶也疑惑问道,平山哥哥,我们是不是见过此人?殷涔点点头,虽说不上名字,但熟悉的感觉是直觉。来人如箭一般俯冲向下,须臾之间便来到二人身前,殷涔提刀横档,只觉对方内力如涛如浪,层层叠叠地袭来,似用不尽一般。殷涔见过最高的高手就是沈沧,沈沧是否曾拼尽全力跟殷涔对战过,殷涔十分怀疑,而此时面前这个人,绝对用尽了全力。殷涔丝毫不敢马虎,对方同样使刀,殷涔料定他是军中人。黑衣人一个转身陡然收手,而后快如闪电的刀法连环使出,招招刺向殷涔背后的陈佶,殷涔身形如风中柳叶般翻飞,尽数将攻击驱散。他还未回击,对方的刀法是他完全陌生的,殷涔想探探对方的底。两个交缠密斗的身形中,殷涔见缝插针地问道,太子与你可有深仇?对方并不理会。殷涔又问,你也只是被人指使,功夫好成这样,只是做一颗棋子,太浪费了。对方蒙面之下一声冷哼,声线暗哑,你怎知杀掉太子非我本意。所以,什么仇什么怨?殷涔再问。与你何干!对方似被问烦了,刀法又密了一层。黑衣人似看出殷涔用意,不再多言,敛了心神之后,刀势更加凌厉。陈佶今日并未带兵器出来,赤手空拳落在一边,看着殷涔与人交手,心内颇为焦急,他看着黑衣人,只觉得这人明明自己应该认识,却想不起来是谁。殷涔的云氏刀法已经炉火纯青,自今日酒宴上听闻辛尚允只传授过两个人辛家二十四手之后,他便打定主意不再轻易露出二十四手,万一被人看破了功夫来路,会是个大麻烦。青山刃较普通刀更细更长,打斗起来颇占优势,殷涔见再套不出话来,干脆改守为攻。二人从地面打上屋顶,陈佶也追了上去,此刻殷涔占了上风,陈佶略略松了心神,只见刀风猎猎,殷涔也使出全力,周身被看不见的刀意裹住,瘦削纤长的身体震发出冷冽气息。陈佶第一次见殷涔与人正式交锋,浑然忘了今夜是自己被包围刺杀,只觉得平山哥哥气定神闲,每一次刀势的起与落都如此的好看。三人在屋顶沿路飞身而过,又落回了浣天大街。殷涔不欲与黑衣人多缠斗,尽数将云氏刀法中最锋利之势泄了出去,一招醉里挑灯跟着翻江倒海,刀锋如闪电般挑向对方面门。管你是人是鬼,先把蒙面黑巾挑下来再说。不料对方如此电光火石之间偏转了身体,刀尖避过了脸,直直捅向了肩头。陈佶也飞速移动身形到黑衣人面前,欲借这分秒的分神再次扯掉对方面巾。就这一瞬间,从天而降一个高大威猛之人,同样蒙了面,于半空中便化了掌法推向二人,殷涔和陈佶只觉一股高山般的内力沉沉压来,忍不住连刀带人向后退去。后来人拎起受伤的黑衣人,片刻只见窜得不见了人影。陈佶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追,殷涔拉住他,抹掉嘴角淌出的一丝血迹,望向人逃窜的方向说道,不必了,我已知道他是谁。是谁?陈佶急切问道。元远山。殷涔淡淡说道。为何是他?!陈佶不得其解。为何是元远山,殷涔此刻也无解,不过他十分确定就是此人。为何?陈佶又问道,平山哥哥怎么看出的?原本还不确定,所以要挑掉面巾,但后来救他的人出现,便十分确定。殷涔收了刀,与陈佶一边走一边说道。救他的是谁?辛尚允,如今的禁军统领,皇上的御前近身侍卫。陈佶再次震惊了,辛大人要刺杀我,为何?殷涔也未知原因,只说到,最后将你我震开的那一掌,便是传闻中辛家二十四手其中的空穴来风,也唯有辛大人,能将这一掌使出这等威力。殷涔又想了想说道,我料想在订婚大典上做埋伏的人必定是今夜前来赴宴的人之一,却没料到居然是元远山。韩王、赵纶都有嫌疑,但元远山回头我要查些资料,让梧叶儿去盯紧这个人,如此看来这人在骑射场上是刻意收敛了功夫的。嗯,一切听平山哥哥安排。陈佶关心问道,刚才是不是伤到了哪里?没有啦,不然还能跟你一路走回来。乱讲,我都看到你嘴角淌血了被内力震一震而已嘛,对方内力收了就好了。陈佶不相信,一定要回去后再仔细检查。不过阿月,以后须得更加小心,这么短的时间接连两次,现如今又差点露了身形,必定还有更周祥的计划来对付你。殷涔认真说道。不要紧,这些人只敢暗里来,多提防就是,而在明面上,我们会想出更狠的方法。陈佶望向殷涔,希望我死,我偏不,不仅死不了,我还要让那些人眼睁睁得看着我越来越得势,让他们活活气死。好,殷涔嘴角一笑,牵过陈佶的手,也听你的。俩人回到太子府,到卧房关了门,陈佶又不放心的在殷涔身上左看右看,一双手捏了个遍,确定没有哪里受伤才放心松了口气。洗漱之后上了床,如今俩人还是一内一外的睡着,陈佶有些睡不着。刚才双手捏在平山哥哥身上检查伤口,指尖的触感温温热热,软软又很有劲道,陈佶再往下想,只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他坐起身,朝向里间望了望,里面漆黑一团,又丧气得躺了下来,想起念香散中|毒那一晚,平山哥哥就睡在身旁,那气味多好闻啊陈佶内心如蚂蚁爬过,痒、痒、痒、痒。手指捏紧了被子,无济于事,心下一横,蹭一下坐起身,下了床榻,噔噔噔跑进了里间,站在殷涔床边嘟囔道,平山哥哥,我睡不着。殷涔猛然惊醒,发现傻小子人高马大的站在床边,想着他今夜的确受了些惊吓,遂无声又宠溺地笑了笑,身体朝内挪了挪。陈佶如获大赦般几乎跳着上了床,木板床咯吱一声,陈佶愣住,不会,塌了吧?殷涔笑得发抖,塌倒不至于,裂肯定是裂了。陈佶面上有些窘,好在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明天吧,明天给平山哥哥换张大床,软和的,结实的,十个我在上面蹦跶也不会裂的那种。陈佶钻进殷涔的被窝,殷涔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脑袋,再拍拍背哄他睡觉,岂料对方抢先按住了他的双手,一只精壮胳膊伸了过来,倒将自己搂了个严实。殷涔的头贴在陈佶胸口,不用抬头都感受得到傻小子嘿嘿笑了几声,还将鼻子埋进头发中狠狠嗅了几下,而后心满意足得睡了过去。殷涔:不是说失眠么,不是说受了惊吓么这么被搂着,我才是受惊吓好么但是,但是,好像还挺舒服的呢怎么肥四?殷涔有点睡不着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辛尚允突然出现,还有元远山,这些人到底有些什么关联?想到这些,殷涔觉得他必须去见一个人。想到从小到大的沈哥哥背后居然还有如此多秘密,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日夜相处的那些年,自己都在干些什么啊,怎么就没想过要问关于他的任何问题,虽然问了也不一定又答案。明天吧,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动了,被人抱着,居然如此舒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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