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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千重山

秦念衾白眼翻上天,忙对殷涔和陈佶道,殿下和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就是欠揍。殷涔哈哈一笑,陈佶也被逗笑了,大手一挥道,一切本就因为秦大人所起,这功劳当然也有秦大人一份,父皇既赏赐给了平山哥哥,那我便代平山哥哥再转赠你们好了。话音刚落,秦念衾还没来得及推辞,梧叶儿便好嘞!欢欢喜喜抱着箱子左转进了自个房间。留秦大人尴尬十足地目瞪口呆。当日晚些时分,梧叶儿挑了个空对殷涔严肃道,平山哥哥,那箱子里有个东西,我想是只给你一人的,便偷偷带了出来。殷涔疑惑,什么东西?梧叶儿将东西一拿出来,殷涔便愣住了,这物件,只有梧叶儿和殷涔才认得。它是沈沧身上的。一块成色不如何,丝毫不起眼的玉佩,但却内有玄机,玉佩不知什么方法改动过,内里掏空,可以藏文书信笺。当年送给沈沧,令他离开查哈镇的抚南营秘密军报便是这一块玉佩,而后便一直在他身边,殷涔见过,梧叶儿见过,如今它出现在了赏赐盒子里,殷涔都不知道沈沧到底用了什么偷天换日之术,竟连皇上的赏赐也能调了包。殷涔接过玉佩,这才发现上面隐隐刻了个云字,难道这玉佩原是他老爹云渐青的?找到那极微妙的机关,轻轻掰动,玉佩镂空处显出一张极小的信笺。展开来,果然是沈沧所书,言简意赅地说了他走后的朝中局势,殷涔仔细揣摩了下,大致是:皇上虽因茶税案对祁言之不满,但仍需用他治国,近来关系缓和,祁言之乘机让赵纶进了内阁,而赵纶为着讨好皇后,与云野的关系又更进一层;皇上陈泽近来不上朝的次数渐有增多,屡次在朝堂之上出现力不从心的疲累感,有数位大臣联名冒死进谏请皇上停服念香散,结果却被拖出去判了大几十廷杖,是以再无人敢说。信笺的最后告诉殷涔,年后云将军将返京述职,并筹备云野与折桂郡主的婚事,沈沧希望殷涔到那时能返回京城。殷涔看完,将信笺烧了,又将玉佩原样还好,紧紧握在手中。他老爹要回京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在殷涔心里,这父亲既无名分,也无养育,甚至铁打的血缘于他来说也无任何意义,沈沧没说云渐青返京跟殷涔有何关联,他想起某次沈沧说,你爹不是个坏人,殷涔想也许是的吧,抗倭驱敌,绝非奸臣,凭这点他心中也该有尊敬之心,只是,这些都是理,但论及父子又哪有这么多的理,在他眼里,云渐青如朝中任何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臣一般,谈不上更多。在处理与云渐青这有血缘无感情的父子关系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无血缘却有感情的妹妹殷苁是否还活着,他一定要弄清楚。看过皇上的批示之后,殷涔下令将茶盐司所有太监们都拘押了起来。审问任同欢一事,殷涔亲自主审,陈佶秦念衾陪审,罗青衫记述。任同欢知道此番碰到了个硬茬,本以为叶明枝死了,一切死无对证,除了一本纪录制茶造假的账册,最多查出来奸商贪墨,断不会将火烧到自己头上,却不料殷涔随手就是一顶名正言顺的帽子扣上来,这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态势让任同欢也很纳闷,这御史,是初入官场吗?既不懂官官相卫这个理,也根本不知道水有多深?他还不知道皇上已下了即刻问斩的指示,更不知道,这指示,是他心心念叨的干爹高仁亲自怂恿。殷涔铁了心要问出点什么,他对任同欢说道,任公公可知我本关西青远府查哈镇人,曾在关西惨案中被俘,关进了疏勒国军帐。任同欢点头,奴才曾有耳闻,御史大人小小年纪便历经艰险。殷涔又问,那你可知,我曾在疏勒军帐的角斗场与人角斗生死?任同欢一惊,抬头道,奴才不知。话至此,秦念衾都惊了一惊,原来这看着文弱白净的御史大人竟还有这般血肉|横飞的过往。殷涔微微一笑,再问,那你知不知,与人角斗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与饿狼斗?任同欢心下惊惶不已,这是要干什么?颤抖答道,奴才不曾体验。殷涔问道,任公公可想体验?塞外黄沙,屠刀饿狼,真真是人生好风景呢。任同欢早已涕泪俱下,跪地叩首道,大人饶了奴才吧殷涔继续,年后就是茶马互市,今年官茶恐数量不够,皆由你督造不力所致,不若届时我便将你抵罪,送给疏勒国的人,任他们处置,也好平了他们的怒气,你看如何?任同欢只觉得魂魄都散了,语不成句地说道,大大大人饶命啊,奴才愿将一切说出。殷涔丝毫不急,命人给他和陪审的三人一人泡了一壶茶,又上了些点心,这才让任同欢一一道来。将官茶充作粗茶一事,的确是奴才对叶明枝下的令,但是,大人明鉴,奴才并没说要拿出那么多的量去充作粗茶这都是叶明枝那个贱民自作主张!殷涔皱紧了眉头,正想着要如何怼回这个死不认账的奴才,秦念衾在一旁悠悠说道,你不跟叶明枝说要多少茶,却说要多少银子,钱都定死了,叶明枝可不得大刀阔斧地砍了官茶的量么,都死到临头了,任公公竟然还不忘耍障眼法。殷涔看向秦念衾,二人会心一笑,其实秦念衾也不过是诈他,但此刻任同欢见被道出真相,双眼一闭,真真觉得大势已去。殷涔继续审道,年年多出来不入库的那么多银子,都给了什么人,做了什么用?任同欢这才低声回出了一长串人名,说完之后全身都散了架,立时瘫倒在地上。场中三人互相对视,面色阴沉,任同欢口中这一串人名,串起是整个西部官场,从云南、贵州到整个关西,凡与茶贸、互市有关的地方,上到布政使到按察使、都指挥使,下到知府,几乎无一漏网。面对任同欢招供的事实,殷涔只觉得周身发寒。在任同欢停下后片刻,殷涔最终问道,关西镇北营统领将军林漠烟,可在此列?未曾。任同欢这回果断回道,林将军的军营向来不参与地方政务,也与此事毫无关联。殷涔看向陈佶,彼此都明白这句否定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审完任同欢,殷涔深知这份供词代表什么,他与陈佶商量,暂时不杀任同欢,也不往京中递呈供词与奏折,一切待茶马互市结束,回京之后再面呈皇上。他要留着任同欢当人证,泱泱大国,溃烂至此,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知道陈泽若看到此供词,会怒发冲冠,还是会心痛至死。殷涔对皇权毫无敬畏之心,他要面呈,是因他想知道,若陈泽对国家尚有一丝良责在心,可曾想过如此局面,身为皇帝也无法置身事外,他对自己会否有一丝谴责?第44章 泡影研茶坊的复建进展得不错,殷涔去巡视过,深感秦念衾办事属于几乎不让他人操心,几回下来便放手交给他来管,同时心里也想着,回京之后要想个法子把他和罗青衫都弄到朝中去,既是人才,又对了脾性,绝对绝对要收归己有。至于秦念衾的意愿,殷涔毫不担心,他自己说不动,不还有梧叶儿嘛。任同欢暂时不死,殷涔便将他转移拘押到了官驿,派暗卫守着,邱露华暂时还不知任同欢已经招供,整个西部的官场也平静如水,只以为御史大人查出了贪|赃,收缴了赃款,还领了皇上的赏赐,一切已经告一段落。只是殷涔心中还有疑团没解开,牵连到如此广泛的官员,便是最终结局了吗?比起这起将大宁半个官|场都卷入的茶税贪墨案,殷涔更关心另一件事,他将梧叶儿叫来,准备派给他一个颇有些令人为难的任务。殷涔问他,你可还记得当日的疏勒国军帐?梧叶儿听到疏勒二字便面色有些沉郁,当然记得。殷涔看着他道,我想派你再去到那里,帮我找一个人,但是,殷涔顿了顿,很真心道,如若你不想再去到那里,也不必勉强。梧叶儿问道,哥哥要找什么人?殷涔问他,你可还记得当日沈沧来救我们时,说找遍整个军营不见我妹妹,殷苁?梧叶儿点点头,殷涔再道,而前不久叶明枝跟我说,疏勒国大汗新娶了一个汉人女子为妃,还说这个女子是从小长在军营内是殷苁吗?梧叶儿急急问道。我不知道。殷涔抬头,目光迷茫。还未待殷涔再说,梧叶儿便道,我去,我去替你找出那个妃子,问她是谁。殷涔道,据说她已经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甚至也不记得自己是谁。那要如何辨认?殷涔缓缓道,她的眼角,有一块小小的,浅浅的月牙形胎记,微微凹陷了进去,如果你看到这个,就一定是她。梧叶儿道,好,我明白了。殷涔看着这个多年前跟他一起从狼口中逃出来的小伙伴,心中百感交集,揉了揉他脑袋,千万小心,只是看一看,别的什么都不要做。跟着又补了句,我会找个别的理由跟秦大人说,就先别跟他讲你去干嘛了,以免他担心。梧叶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临近过年,昭阳城中渐渐热闹了起来。原本一月才一次的集市现在日日都有,且在这云南,因着各族人群汇集,集市虽比不上京城繁华热闹,但却十足稀奇古怪,卖什么的都有。满街上卖家里做的甜糕、地里挖的山珍、水里捞起来的鱼虾、还有各种说不上名字的花鸟植物,还有各种奇怪文字保吉利的符、甚至还有当街剃头铺子、玩杂耍、跳火圈、舞蛇、登云梯官驿里的下人们得了空净往街上跑,冲殷涔说,大人,这里一年也就热闹这么几天,不去看看可就没了。难得空下来的一段时间,陈佶颇有些心痒,特意换了最朴素的常服,拖着殷涔上了街。两个汉人在这满是异域民族的城中颇为打眼,陈佶看着殷涔,除了官袍,这么多年的私服全都是一水的黑,他转头看着花团锦簇的市集,眼珠子一转突然心生一计。可巧了,正好街中心敲锣打鼓地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汉子敲一声锣便喊一句话,今日我们寨主嫁女儿,晚上设流水席招待乡亲们,大伙儿都去讨个彩头啊!四周的人们纷纷给喊话的汉子拱手道喜,恭喜风寨主,晚上大伙儿一定去。陈佶看着稀奇,拉住一个卖花的婶子问,这是什么人?怎的满大街的都要去?大婶告诉他俩,这是本地最大的花苗族寨主风上林嫁女儿,风寨主可是城中的大善人,平时昭阳府要有个劫匪啥的,府衙不管,都靠风寨主去平事,这嫁女儿的喜酒,当然满城人都要去讨一杯了。听得如此消息,陈佶也兴奋得跃跃欲试,要跟殷涔晚上也一块去凑凑热闹,殷涔也好奇得很,这流水席,听起来就很值得流口水。陈佶见殷涔应了,此时不怀好意地朝他一笑,道,我们如此打扮,混进去吃流水席也忒打眼了,哥哥说是不是?殷涔一愣,看了看自己一身乌鸦黑,的确不太吉利,会被人打出来吧?转眼又瞧了陈佶,忍不住笑了,这小子一脸得意的不怀好意,动机也太明显了。他笑眯眯说道,说吧,你想让我穿啥?陈佶没料到殷涔这么爽快这么顺从,简直不敢相信,我说穿啥就穿啥?嗯啊。殷涔又笑眯眯点点头。陈佶简直要仰天长笑,牵起殷涔的手就冲向各个成衣铺子。铺子里都是些艳丽到极点的民族服饰,大团的花大只的鸟,殷涔想想刚才的满口答应,只觉有苦说不出,扶额苦笑。陈佶也忍着笑,一片花团锦簇之中尽量挑了素净点儿的,殷涔换上之后,觉得自己跟刚才卖花的婶子看起来没啥区别,一身景泰蓝镶花鸟滚边的长衬裙,外面齐腰再套了条玫瑰红杂金且绣花的短围裙,上面又搭了件芥末黄小坎肩。这一身还好朝中同僚看不到,否则殷涔非一头撞死在堂中不可。他看着陈佶,流水席咱俩可是一起去的,我穿这样,你也别想躲过去。陈佶转头就想往外跑,殷涔眼明手快一把拽住,来来来,有花一起戴,有福一起享嘛。殷涔挑起衣服来毫不手软,什么艳来什么,硬|逼着陈佶换上后,见着那个簇簇新花花闪耀的人笑得就差在地上滚来滚去。在京城如松如玉的太子殿下,此刻身上集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陈佶有些后悔,这是相煎何太急啊。就这样两个人穿得比新郎还像新郎,新娘还像新娘地跟了满大街乡亲们去了花苗寨,暮色降临,流水席刚刚摆好桌椅。低矮的长桌像摆龙门阵一样一张接着一张,地上摆着麻编的蒲团,相熟的人们就这么挨着席地而坐,殷涔和陈佶谁也不认识,随便找了个空位也坐了进去。主婚的是一个祭师,待吉时到,先领着寨主和族人进行了祭神,结束之后吩咐人将祭品分给了在场的众人,一定要将祭品吃干净方为吉利。而后便是新人入场,先拜媒婆,再拜神,而后拜父母高堂。这一切习俗都跟汉人不同,殷涔和陈佶看着着实有些新奇有趣,新娘子带着满头银饰,未着喜帕,却是银珠帘密密遮住了面庞,走起路来也是银铃脆响,衬着一身红艳艳的喜服,别有风味。看着新娘走进院子的背影,陈佶莫名有些发呆,想什么呢?殷涔问道。待我跟平山哥哥的成亲之日,我要哥哥穿得比这新娘子好看一万倍。陈佶在殷涔耳边说道。殷涔腾地面色羞赧如红云,这这这这么多人,说什么呢其实,哥哥穿红裙最好看。陈佶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何时穿过红裙?殷涔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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