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雅丹 1—修
【卷首语】人在复杂世界中迷失, 忽然一日, 繁华如沙尘般溃散, 清晨醒来，你发现你, 是另外一个你了。“当我知道你在一粒沙的世界中微笑，我就拥有了一整片铃铛一样的沙漠。——本质的东西，眼睛看不见。”【注】安检的时候，怀安一把拧住工作人员的手，还附赠给人一道锋利眼光。动手动脚？！工作人员一瞬感觉自己的手腕要碎了, 一慌就要喊人。卓静笃骂了声“靠”, 黎动这哥们坐私人飞机回去了，私人飞机一落地就是平拆队, 为了不暴露怀安，他们坐民航。他就说带怀安坐民用航空要出事！他在怀安前进来，见状赶忙大踏步走过去，把怀安的铁爪从人家安检人员的手腕上扯下来，大刀阔斧给了一个的迷人微笑, 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妹妹这个……哎，添麻烦了……”卓静笃抬手指了指太阳穴, 示意怀安脑子不太好使。安检就是要排除一切不安全的因素, 虽然怀安什么都没带，但她本身就是危险因素吧！后面排着队，工作人员来不及思索, 卓静笃一把怀安搂住，一脸窝囊和抱歉，说：“真太对不住了，带我妹去蓟城检查……”卓静笃像是才发现这安检小姐姐的样貌，一脸惊艳，眼光里透出又隐晦、又藏不住的一见钟情，“小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你去看看，医药费我给。”安检口的男人们也看出问题了，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卓静笃凑在怀安耳朵跟前说，“再动咱俩就牢里见了。”怀安眉一皱，谁敢？卓静笃神色杀伤力太大，安检小姐姐毫无预兆地，脸红了，相貌平平却又敏感，就这么被卓静笃给恭维到了。她跟同事说没事，摆摆手让卓静笃走了。卓静笃带怀安去找登机口，一步三回头，假装自己还留恋着小姐姐的美貌。怀安嫌弃地推开卓静笃，这人一路上连滴滴女司机都能撩上三回合，真个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无聊得很。卓静笃：“嘿，你给老子惹了这么大麻烦，还得靠色.诱才能摆平，你还甩脸子？”怀安没理他，她身上穿着的衣服让她非常不自在，裤子、靴子、卫衣，全都紧巴巴的，也不知道这世界的人怎么爱穿这么古怪的东西。她扯了扯身上的卫衣想松一下，衣兜里掉出一张小卡片。她看一眼，觉得这小片片没什么用，连捡的意思都没有，漠然继续走。她按平日甲胄在身的走法雄赳赳前行，机场里的人都还以为这是什么超模拍广告呢。卓静笃真服了，没奈何自己给捡起来，说：“姑奶奶，身份证你能不能拿拿好，废了多大功夫才办的这假证……丢了哪儿再给你找这以假乱真的玩意儿？”其实也没多费劲，这是莫慈留下来的临别馈赠。她叫他们照顾好怀安，丢下了一张没有的话寸步难行的身份证。卓静笃本来还犯嘀咕，结果这身份证用来买飞机票毫无障碍，他就放心了。怀安冷冷瞥了一眼，说：“你拿着吧。”卓静笃深吸口气，行吧，老子给你当拎包小太监，谁让丫的肚子里怀着他的种呢？怀安真觉得这个世界奇怪，每人必须拥有一张小卡片，到处都是买卖，交易的还是她觉得毫无用处的东西，最要紧的是出行竟不骑马，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交通工具。但毕竟比骑马快多了，飞机一颠簸怀安就抓着把手警惕四顾，似乎要找到袭击他们的元凶。卓静笃乐死了，也不说破，就看着怀安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随时准备跟人大战一场。怀安就这么神经紧张地下了飞机，被卓静笃带上地铁。卓静笃本来就穷得叮当响，在甘孜全靠他的那些宝宝们支援才没饿死，现在黎动非要他们来蓟城，要不是提供机票跟住宿，他才不来呢。卓静笃跟怀安被安排去跟老黎同住，老黎早就听黎动的，在家里等着儿子的狐朋狗友们了。卓静笃这人，由于自己好吃懒做，练就了一身的生存技能。老黎本来对黎动的朋友不抱什么希望，觉得大概都跟黎动差不多，跟他冷战三天不说话他还觉得是奖励呢。结果卓静笃话多得能参选吉尼斯世界纪录，对老黎的家居、生活方式、老黎本人好一番润物细无声的恭维。哄得老人家当即出去买菜，要给他们做大餐了。怀安惯看不上卓静笃这种老油子式的混吃混喝行为，钻进客房就没出来。老黎安排他们吃了饭，自己开着老年代步车去医院了，说是去看玫姨。卓静笃谨遵黎动的嘱咐，寸步不离守着怀安，怀安才在本世界两天就已经无聊得不行，问：“什么时候我回去？”“回哪儿啊？”卓静笃窝在沙发椅上刷某音。“我们世界。”“哦，等黎动安排吧。”卓静笃随口说。“那我找黎动。”怀安说着推开窗，向下看了看，找了几个落脚点，就要从窗户上往下跳。卓静笃一抬头，吓得手机差点抖掉地，他冲向怀安抓住她的卫衣帽子，说：“姐姐！你可给我省点心吧，你从这跳下去是不是想搞死我？”怀安看了眼，说：“不高啊。”卓静笃耐着性子解释，“不是高不高的问题……啊……高不高的问题……”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跳吧，来，把兜帽戴上。”卓静笃忽然改主意了，“这是后墙，下面没人，跳下去之后你绕到前院来，我们带你搭车去找黎动。”怀安警觉地看着卓静笃，说：“你跟我一起去？”“啊……”“那我为什么要跳墙？我们一块走下去不就行了？”卓静笃一噎，怀安能不能稳定维持着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设？怎么还思考起来了呢？“行吧，你要是不跳，咱们就耗着吧，谁也别去找黎动了。”卓静笃只能靠无理取闹了，他跟谁都情商高得能获奖，但是对怀安就是没耐心，就好像怀安欠着他一样。也许是因为他自己觉得欠着怀安。怀安横一眼卓静笃，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讨人厌了，自己那会儿咋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呢？都是被他拿军刀杀人的假象给蒙蔽了双眼。怀安决定以后一定要擦亮眼，她两手撑窗格上，一跃而起，卓静笃眼看有戏，赶快打开他的某音app。怀安蹲在窗格上，扭头看，一半脸裹在兜帽里，只露出了另外一半脸。卓静笃都快高兴死了，那眼神，完全就是酷炫王霸吊炸天的代名词！这就是地表最强孕妇啊！怀安纤细但全身都是力量，纵身下落，轻盈落在别人家的窗格上，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卓静笃录完之后飞速跑下楼，在院门拉住怀安，带她坐公交去医院。一路上卓静笃都在剪辑视频，很快一个配着酷炫bgm的酷炫视频就完成了。“高手在民间之战斗天使”传上网，当晚就上了推荐位，火了。黄昏中一个一身黑的女人从四层楼跳下去，身上不带任何装备，这身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网民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是假的，一派坚决认为是真的，卓静笃看他们掐，乐得不行，就想让他们使劲儿掐，努力掐，越掐越火。他整个被改革春风吹得啊，都飘飘欲仙了，隔几秒就打开某音，觉得自己这一趟混进流浪者世界是多么有用，终于让他找到生财之道。他们到了医院，联系老黎找到玫姨的病房，这时黎动也下班过来了。玫姨做了一个开颅手术，把脑子里那一块凸起的骨头给挫平了。黎动的猜测没错，玫姨的确被骨珠给渗入后控制了，这家医院是八局的合作医院，怪力乱神的事见多了，玫姨这样后脑骨头增生的，根本不叫什么。玫姨一直也不说话，医生涎珠取出来以后从部情况来看，应该是完全不影响病人说话的。所以玫姨现在不说话，就是她不想说。老黎给玫姨带一日三餐，每天都来陪着她，她不说话老黎也没辙。黎动在门外跟医生聊，骨珠入侵时间已久，玫姨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后遗症，总体来说跟老年痴呆症状接近。但是那涎珠的分泌物还有可能会不断增生，到时候她浑身骨头很有可能都不规则，横七竖八往外戳。黎动问怎么治疗，医生摇头，说：“这玩意儿第一回见，我们实验室已经在分析你给的那颗珠子了，暂时真没办法。”黎动走进病房之后，玫姨终于开口，问黎动：“那十三个人，都没事了？”黎动点头，他们第一时间给十三个信徒用了玄冰珠，然后一个一个送回家去了。有一个老头家里人还问呢，问平拆队能不能负责老人的赡养工作，钱他们付，多少都行，感觉平拆队照顾老人十几天，照顾得尽心尽力，比养老院好多了。董秘书快气死了，跟黎动吐槽，“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要点逼脸了？老人供读书，帮买房子，还要当保姆给带孩子？像这种不能帮着带孩子还尽添乱的老人，他们可不想费心反哺。”黎动没评价，蓟城的生活压力的确是太大了，这些能立稳脚跟的年轻人补考父母，是真的扛不住。本来就被生活当成了狗操，家里人还不省心，实在太难应付了。“还有你那个玫姨，这么长时间她家里人连问都没问哦，是不是没钱可被惦记？”董秘书说。黎动摇了摇头，说：“玫姨自己挺有钱的，但是没打算都用在孩子身上，所以矛盾才很大。”董秘书了然，玫姨不被孩子待见，除了她生活作风太过开放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把自己的钱给儿子女儿，借倒是可以，但是直接给，那不可能。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别人家的家长，哪个不是为孩子奔波劳累一生，赚来的钱那简直就默认是孩子的嘛。所以玫姨的儿女总觉得自己的母亲比不上别人的，一点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奉献精神。董秘书很不认可他们的想法，说：“我说这才对！每个人把自己过好就可以了，都二十一世纪了就别搞那一套继承家业的东西了，一个一个巨婴横在社会上，恐怖死了。”玫姨的巨婴们靠不了玫姨，所以一个个都靠自己闯，自觉自己跟母亲互不相欠，本来也没多少感情，连维系的钱也没有，就都更愿意“眼不见心不烦”了。玫姨手术之后女儿儿子倒是都来看了看，带了营养品，然后匆匆又走了。玫姨听黎动说那些人都没事了之后，又陷入了沉默。她憔悴损，这些天瘦了不少，脸上的皮肤松了，褶皱堆积，眼见着就是个老人了。黎动说：“玫姨，那不是你干的。”玫姨对自己冷笑，“我自己，本来也不是我自己吧？”玫姨遇到信仰危机，开始认真思考“我是谁”这个哲学问题了。骨珠渗入她身体，给静修班的那些老人身体里下了赤焰粉，而后又指挥她引燃，将三十九个老人一次性给点了。玫姨本来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些事，后来在平拆队被软禁的时候，骨珠暗搓搓想逃，指挥着玫姨逃窜，结果被平拆队的安保部给抓了个现行。黎动那会儿在星火世界，刚从无方手里拿到自己的ai，第一时间通知董秘书重新检查玫姨。结果这么一查，那原本躲藏得很深的骨珠就被查出来了。所以他们就安排玫姨做手术。手术之后玫姨才从董秘书那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虽然是被骨珠假手，可是人，毕竟都是她杀的。这种事平拆队没可能要玫姨负责，就可劲儿研究骨珠，把骨珠当做犯罪主体审去了。灵异部这些天也差不多把受害者家属都安抚（恐吓）好了，这case到这就算闭合了。但唯一不能让这事就这么完结的，是玫姨。无论是谁，知道自己一口气害死三十九个同类的时候，心里都不会好过，玫姨是个窝里横，在外面也从不让人。但是这件事，她怎么都横不起来。就这么轻易放下，怎么可能呢？“您被控制了，骨珠杀人，与您无关，不是您做的事就不要往自己身上安了。”黎动对玫姨说。老黎在旁边削苹果，闻言连忙附和，说就是就是。卓静笃也说：“就是，您看，我被那个骨珠控制了，还砍了黎动一刀呢……”老黎当即不好了，刀锋一偏，把自己拇指拉出一道子。他一跃而起，拉着黎动扯他的衣服就要看，砍了一刀那还了得？卓静笃才反应过来，擦，说漏嘴了。黎动平静地看了一眼老黎，说：“您冷静一下，卓静笃麻烦你带他出去包一下。”卓静笃得令，一阵风把老黎哄出去找护士要创可贴去了，一面说：“他早没事了，我们在外面受这点伤都不算什么，早治愈了。”卓静笃一点负罪感没有，毕竟黎动现在活得好好的。但黎动怀疑就算他被那一刀捅死了，卓静笃也不会有多大心理负担。但玫姨不一样，她跟那些人同吃同睡了那么些天，相信着共同的救赎。怎么可能，她就杀了这么些人呢？玫姨虚弱地对黎动招招手，叫黎动坐到她旁边，拉着黎动的手，说：“你妈生了个好儿子。”黎动看着玫姨，没说话。玫姨说：“你们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做普通人的料，这人世间啊，虚情假意多，平凡庸俗多，你不用混在这些里面，听起来好像怪脱俗的一样，可是你们要承担的，远比我们这些庸人要多。”黎动说：“我知道。”玫姨又说：“不管是你妈，还是你，对普通人尽到职责就好了。去放手做你应该做的事，累啊折磨啊，那都是你会遇见的。但每一种人生都是有代价的，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逆天而行有多难。但玫姨就一句话，想清楚自己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再难也别放弃。”黎动轻轻蹙眉，说：“玫姨，您怎么忽然跟我交代这些？”玫姨哈哈一笑，“放心，你玫姨不是自杀那一卦的人。好了，带这小姑娘走吧，别让老黎回来骂她。”黎动回自己公寓，怀安还是得去老黎家借宿。老黎自从知道卓静笃捅了自己儿子一刀之后，对他就没个好脸。奈何他的不满卓静笃丝毫接收不到——他沉迷上网——老黎就这么生了一晚上闷气。黎动回公寓之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粉色的苹果x2，最新款。虽然莫慈已经不再像那个小朋友，黎动还是第一反应买了粉色。就觉得她会喜欢。黎动躺上床，想着莫慈。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预备做些什么呢？174517，到底是什么意思。第二天黎动早早到了平拆队，递交了报告，等待大领导授权他查看所有跟fate相关的记录。董秘书在大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大领导是个蛇控，自打知道黎动的行动小组从异世界带了一条蛇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沉迷玩蛇不可自拔。“一般来说蛇不是应该挺高冷的？”大领导说，“这蛇怎么这么粘人？”“一般来说学霸还都大眼镜肌无力呢，你看看黎动。”董秘书说。“哎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他那个傻白甜呢？”大领导抚摸着小粉，心不在焉地问。董秘书白了大领导一眼，说：“你说莫慈啊，谁知道，他们说从星火世界出来之后就找不见了，现在是失踪人口了。”“她失踪了你不就高兴了？”大领导很像个讨人厌的中年男人，油滑一笑，“哎他那行动报告我们队里可都传开了，一个人赤身裸体进了傀儡甲，出来之后能跟没事人一样吗？我认为你还是趁早换个人喜欢吧。”董秘书觉得大领导实在是太不务正业了，天天关注些什么东西。黎动回来之后，大家都听说这次出差他受了大苦，行动报告里面一些内容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大家都八卦，说黎动被傀儡甲那么一弄，怕是从此以后“不举”了。黎不举这名号就这么传开了。董秘书轻轻一咳，提醒大领导有点领导的样子。大领导放下蛇，说：“这是第几轮了？”董秘书答：“第二轮。”“行吧，还是找人看着小陈，别让他去救他那不成器的爹。我让你找的人，找了吗？”董秘书滑开手机，点开软件，给大领导看，说：“这个，行不行？”大领导看过去，是一个视频，一个黑衣女人从四楼跃下来，行云流水，配上动感音乐，看得人热血沸腾。视频正是卓静笃传上去的那个。“这个虽然一般人做不到，但是练家子小心一点我估计也没什么问题吧，一点都不独特。”大领导评价。“那这个不考虑？”董秘书从善如流，关了手机，她晚上刷某音的时候看见的，找技术部做了检测，确定不是特效，是真人。大领导想了想，说：“你留意着，要是还有其他的特异功能就提前联系，别让fate或者黑社会抢了先。”董秘书说好，然后对大领导说：“第二轮时空很多东西都重新洗牌重来了，我们现在被困在这段时空里，要是就这么无限轮回下去，fate跟黑社会可能会越来越壮大。”“所以说我们也得赶快把所以异能的人都收入囊中啊！黑社会那主子找我了，你跟她聊聊看，安排个会。黎动下一个任务去哪儿？”董秘书看看她的ipad，说：“之前是去巨氧世界了，小任务，三天就完事儿了。”“那交给别的队吧，这一次给他安排一个其他的世界。”“要么雅丹世界？雅丹世界都失联好几个月了，您也不着急。”董秘书说。她听黎动说，玫姨现在的状况不好，但是莫慈离开之前曾说过，也许可以去雅丹世界找外援。所以她看似不在意的提议，其实是在悄悄帮黎动。大领导说：“哦我忘了，我们不是收到了他们的求救信号了么，破译没？”董秘书：“早三个月前就破译了……我那会儿就跟您说了。上一轮时空您就一直没当回事，冷处理了。上面就算残存了什么生命，我看现在尸体也都凉了。雅丹世界发来的求救是说：‘救命——我，不是我了。’”作话：【注】from《小王子》，没看过的赶快去买来看，人生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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