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月华带樱九去了自己在天玄宗修行时的院落和房间, 云崖对月华这个徒弟还是不错的, 平日里爱护有加, 即便月华已经入了仙籍，不再是他们天玄宗的人, 云崖还是给月华留着房间，而且派人每天来打扫。所以这房间整洁而又通透，月华将门窗关上，方便樱九换衣服，可突然之间转念一想, 他与樱九再是关系亲近, 毕竟也是男女有别，霎时间涌上一股羞愧感, 他匆匆出了房门，将门带上后站在院中。樱九不明所以，只觉得月华关门-开门-又关门的操作很是奇怪，这放在月华身上还是从未有过的。本就知道月华是光明坦荡的人，只是以为他先前将门窗关紧是为了和她说什么秘密罢了。她笑了笑, 只觉得平时沉静如冰的月华有如此作态, 有点可爱。她不想月华等太久，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 从里面取出一身干净的衣裙换上了, 这一身样式和之前穿着的差不多，虽然简洁，但是衣料质地柔软, 做工精致，十足的合身好看。只是颜色上有所差别，这一身是丁香紫。走出房门之后，月华自树下回身看她，有落叶飘落下来，在这空旷清净的院落里，竟让她有些神情恍惚，却又不知这莫名的感情来自何处。她隐隐觉得，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站在院中等着她，等着她出门，等着她一起离开，日复一日的，心甘情愿一般，不曾有一丝怨言。可是，她自知低微的可以，又怎能奢望这样的感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呢？想到这里，樱九将脑中的一些画面甩掉，向着月华走去。云崖此时还在和那位神秘的顾先生议事，两人便没有去议事堂，月华将樱九带去了师兄江永那里。樱九依稀还记得在试炼池边苏醒过来时见到的江永的模样，问月华道：“主人，既然你的这位师兄入门比你早，为什么才只到分神期呢？”在这片人间大陆上，修真者的等级自下往上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炼虚—大乘——渡劫飞升这几个时期，江永也不过是比她之前高两个等级而已，更何况，他已经活了几千年了。月华道：“师兄一直是我们之中最认真的一个，也许是运气不好吧。”他想到自己的师尊还有师叔们，又接着道：“师尊也是，在大乘期几千年了，一直没能迎来九重雷劫。也许是因为师尊将心思都用在弟子们身上了，没有那个时间巩固修为，所以才没能等到吧。”两人说着，已经到了江永在的院落，当年一起在天玄宗修行的时候，江永和月华是住在一个院落的，只是后来，江永做了新晋弟子们的师父，才搬到了这个院落，这里和弟子们住的地方近，方便管理。江永也已经从试炼池回来了，那个先生并没有跟来，他此时坐在临窗的矮塌上，中间放着一个紫檀木小几，上面是飘散开一缕白雾的茶壶。他见月华带着樱九走进来，笑的嘴巴要咧到脚后跟一般，起身从墙角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塌边，又邀请两人就坐，并在上塌之后倒了三杯清茶。江永此人憨厚，说话自然不懂拐弯抹角，在两人落座之后，将茶水推到他们面前，看着月华道：“师弟，我想收这小姑娘为徒，你觉得如何？如果你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那么，就当师兄这话没说吧。”他说着手指点了点瓷杯壁，这小动作透露出他不愿人知的紧张，害怕会被月华拒绝。未等月华开口，又接着道：“师弟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后山的那株茶树，过一段时间就去后山才来晒上，你不知道，现在已经长成很大一片了，得有四五十株了吧。我泡的这壶水中的茶叶，就是从那里摘的。”月华执起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又抿了口，道：“师兄还差一道工序，茶要炒的，单单晒是不成的。”江永有些疑惑，道：“可是我之前也没见你炒过，我就以为是晒干就能泡水喝了。”月华摇首，却并没有解释过多，毕竟他最是明白这位师兄，并不爱喝茶，今日泡茶，也不过是因为招待他罢了。两人又聊了几句先前一起住的时候的事，话题便又转回到拜师收徒的事情上来，月华看了看樱九，见她神色之中并没有抗拒，便道：“我知道师兄为人，且师兄已经带过好几届弟子了，我自然是信得过师兄的。只是，阿九虽然天赋不错，但是没有任何基础，所以，只能从头修行。”江永眼睛一亮，知道收徒这事有望，忙道：“三日前刚收了一批新弟子，是第一百七十九届，才刚刚开始上课，阿九姑娘和他们一起，正是刚刚好。”他说着言语中有些得意之色，“这不正是说明了我们有师徒缘分吗？月华，我看你就不要再犹豫了。”这事自然还是要问当事人的意见，樱九一直没出声，也没有出声的余地，月华问樱九道：“你意下如何？”樱九笑的乖巧，对月华道：“我也相信主......你的师兄，想拜前辈为师呢。”江永一拍手掌，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今日收一爱徒，可喜可贺，晚上要吃三大碗米饭。”既然决定好了要收樱九为徒，自然要将后续一系列安排做到位，从饮食起居到课业都要安排妥当。江永带他们去了女弟子的院落—栖风院，江永和月华两个男子留在院门口，让樱九自己进去北面的第二个房间，那里以后就是她的房间了。樱九点头，和他们摆摆手就跨进院门，去找自己的房间去了。进去房间才发现，这里面有三张床，有两张床上面有被人睡过的痕迹，柜子里、架子上和桌案上都摆放了东西，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女孩子的玩意。樱九看了看柜子上面的那床被褥，又想到在院门口等着的月华他们，不好意思让别人等着，放下肩上的包袱就出去了。走出院门，却只看到月华一个人，她四下看了看，也没有看到江永，便问月华道：“江永师父呢？”月华心道，认师认得倒挺快，初见到他的时候怎么就不这样呢。他只是道：“有事要忙，回去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着先在前面带路了，樱九跑跟上，走在月华右边。她有些好奇，便问月华道：“我们去哪里？”月华道：“去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最常去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一路走到天玄宗的后山，沿着小路上去。本来宗门便是依山而建，在山巅处，没走多久，便到了后山山顶。月华站在山崖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蒲团放在地上，在其中一个上面坐下，拍了拍另一个，对樱九道：“坐。”樱九站在他身后，不敢过去，她是跟着月华从山下走上来的，自然知道这山有多高，生怕站在崖边一个不稳摔下去。即便被月华救得及时，那也是足够丢人的了。月华看出她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慌张，将那蒲团向后放了放，离崖边远了一些，道：“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樱九这才坐过去，先是偏头看月华，顺着月华的视线向山下望去，层层叠叠的白雾在山涧游荡，不时还从里面飞出几只金色的鸟，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只觉得惊奇，在她的认知里，体型这么小巧的鸟是飞不到这么高的，更何况还有这浓密的白雾遮盖着呢。月华道：“是金雀，许是因为长白修真者众多，又真气充足的缘故吧，让它们不只是适应了严寒的天气，更是有种在进化的趋势。”樱九不再问，看着下面的云雾变幻出各种形状，还有冲出来的金雀不时的“喳喳”叫几声，身上的羽毛比金子还要亮。它们的叫声并不吵闹，反而能纾解人的烦躁一般。“我经常会来这里打坐，因为院中太吵闹，若是你也会遇到这个问题，可以来这里。我从以前便设置过结界，别人即便来了后山，来到这里，也看不到你的存在。”月华全然是在为樱九修行考虑，樱九却听出另外一个意思，那便是，两人以后大约不会时常见面了。樱九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主人你还会来看我么？”月华唇角弯了弯，手抚在樱九发顶，道：“以后不要再叫主人了，叫我师叔吧。”“师......师叔。”樱九叫出口，但是却笑不出来。他曾经是她一个人的主人，而如今，她是他众多师侄中的一个。月华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只是道：“我会来看你的。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下山的路上，樱九看到了江永提到的那片茶树，揪下了一片叶子放在鼻间嗅了嗅，月华道：“你也若喜欢饮茶，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带一些过来。这茶树叶子已经老了，再如何加工，味道都不会好。”“我还好，”樱九道：“对茶水没有特别的感情，倒是挺喜欢清甜的泉水的。”月华想到天玄宗是有一处泉眼的，偶尔也会流出泉水出来，便带着樱九去了。到了泉眼那里，没想到边上盖了一处房舍，有人正巧推门出来，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两人惊了一下。月华拱手道：“师叔。”这人正是云奕，神情恢复之后，忙道：“胧华，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月华道：“来找泉眼，没想到师叔竟然搬到这里来了。”云奕摆摆手，眉宇间有些烦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他道：“就是图个清静罢了，不提也罢。你们来找泉眼啊，这里的泉水确实不错，我还和宗主师兄提过呢，让他带人引渡这汪泉水，让弟子们都有机会饮用。但是宗主师兄说当年老门主就是因为引渡寒潭才身死道消的，不能再有人重蹈覆辙了。你听听，这话能说吗？引渡个泉水怎么了？”他说完又想到月华是云崖的直系弟子，脸色一变，心知说错话了，忙道：“算了算了，宗主师兄毕竟事务繁忙，考虑问题又比较周全，是我多想了。我还有事要办，就不留你们了，你们以后要用泉水，只管来取就是，告辞告辞。”云奕说完，匆忙离去了。樱九记住了泉眼在的位置，又蹲下.身取了一葫芦泉水放在乾坤袋里，便离开了这里。月华将樱九送到栖风院门口时，已经是傍晚了，樱九犹犹豫豫的不想进去，月华也不说离开。两个穿着天玄朗风袍的女弟子从外面回来，踏进院落，好奇的看着月华和樱九这两个生人。樱九抿了抿唇，知道即便再拖下去，月华还是要走的，过一会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便会有更多的人看到他们。于是鼓起勇气，上面两步扑进月华怀里，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细细的去感受他的气息，像是要印在脑子里一般。月华放在身侧的手，蜷了一下又一下，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樱九有些委屈，道：“抱我一下可以么？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就这一次，好不好？”月华叹息一声，手臂伸出，将樱九抱住，手轻轻贴在她背后，只觉得少女身体纤细，该被好好保护才是。可是，帝君那里还有很多事要他去做，魔修层生不穷，魔物为祸人间，降魔从来都是他的使命，而樱九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修行中，即便不是为了报仇，几十年后，也会和普通凡人一般死去，他又能陪她多久呢？没有谁说要松手，也没有谁先放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这时有人的脚步声响起，樱九忙退出月华怀中，天色昏暗，月华的面容却依旧如同一块润玉，只是细细看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些温度和难以捉摸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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