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这个美食综艺是他经纪人好不容易拉来的，进组前千叮万嘱，叫他一定好好表现。凌希自己也十万分地小心，不仅尽力干活、帮助其他队友，还不争不抢、安静低调，没成想这样也能出事。点开视频的一瞬间，一种委屈和无力从心底悄悄爬升。凌希甩甩头，挥散了那份令他鄙夷的软弱。视频里的他正穿着围裙在厨房煮粥，边煮边冲前辈孟辉吼：“我一个人来，行了吧？！”吼完之后又切了一个单人镜头，是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吐出四个字：“都是垃圾。”小胖简直惊呆了，扯了一把凌希的袖子：“大哥，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给你剧本，逼你这么说？”综艺里给剧本、故意制造矛盾来博眼球的事屡见不鲜，小胖会这么想也不奇怪。但他没想到的是，凌希摇了摇头，语气冰冷：“我根本没说过这句话。”“……卧槽，这是剪辑出来的？！他们太缺德了吧？”小胖立马明白了凌希的意思，比当事人还气，一拳打在了办公桌上。他万万没想到，节目组这么嚣张。看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了。凌希双手撑着脸，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他的原话，一共三句。“没事儿，我一个人来。”“煮半小时，行了吧？”“我去打扫客厅，桌上都是垃圾。”这么普通的三句话，被节目组恶意剪辑之后，造成极其轰动的效果，评论里一片谩骂，有认识他的，有压根没听过他名字的。【卧槽，这哪儿滚出来的扑街十八线，竟然敢冲辉哥甩脸色，赶紧滚好吗？！】【我他妈看个综艺差点气死，这货不干活就算了，竟然还拽了吧唧的？！还不如让韩歌来拍！】【万人血书凌希滚出娱乐圈！！！我看到他名字都想吐，可怜我辉哥一把年纪被新人怼！】【新一轮炒作？！凌希是谁，从来没听说过！没钱没背景就走黑红？】【辉哥多好的人呐，娱乐圈的老大哥！带这帮新人上综艺容易吗？！不懂感恩！】……“希哥，你是不是得罪孟大佬了？”小胖若有所思地问。他刚刚接的电话是节目组打来的，他们直接放话，因为这期综艺遭到网友抵制，决定终止与凌希的合作。小胖还没问什么原因，对方就不客气地挂了。现在想来，他们多少有些心虚。凌希此刻心情复杂，他手上唯一的资源就是这档综艺，现在算是彻底泡汤了。网上的讨伐更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一个没处理好，就真得退出娱乐圈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能退出娱乐圈的。毕竟，他是向他爹放过狠话的人。可惜，偏偏他得罪的是孟辉——娱乐圈资历极深的一位大佬。孟辉早年跑龙套出身，后来凭借着超高的情商和一张抹了蜜的嘴，一路扶摇直上。又是出唱片，又是拍电影，成绩都还不错。如今刚满四十五，已经成了娱乐圈的老大哥，人际网广、德高望重、名利双收，坐拥好几个娱乐公司。不明真相的粉丝们十分敬重孟辉，称其德艺双馨。只有圈里的人才知道，这是个恶魔。小胖当然也有所耳闻，他表情复杂地沉思了一会儿，小心地试探道：“希哥，他…是不是找你了？”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是不是想潜规则你。凌希没说话，脸却有些红了。作为一个二十五岁还没有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狗，他三天前第一次被大佬叫到酒店时，还真以为对方是个善良的前辈，看中他的努力，要给他介绍资源。直到腆着啤酒肚、肥头大耳的孟辉把他往床上推时，才猛然醒悟，一时激动反手就将对方摔在了地上，自己麻溜地跑了。这次的遭遇令他足足恶心了三天。从前他一度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二十五年来都没对任何女人产生过兴趣，这太奇怪了。自从这次之后，他大概确定了。他凌希，百分之百讨厌男人，绝对不是gay。孟辉是什么人物，圈里的潜规则之王，酒席上放过豪言：“没有老子得不到的人！”凌希算是一脚踢在了老虎屁股上，不被反咬一口才怪。上周拍综艺的时候，孟辉就表现得很喜欢他。对其他新人都是镜头前一副面孔、镜头后一副面孔，新人们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得说服自己这是来自前辈爱的教育。唯独对凌希，孟辉友善地笑了好几次，直夸他能干、勤快、聪明。凌希万万没想到，已经拍好的综艺，会因为他拒绝潜规则就变了个样。综艺里所有他干的活儿，不是被剪掉，就是安到了其他人头上。他仿佛是个傻大个，一整天都在吊儿郎当地瞎转。所有他和别人的互动也被剪掉了，造成一种他被排挤的假象。甚至连孟辉夸他的话，也没了，反倒加了几段夸别人的话。那天从酒店逃出来之后，他虽然恶心，但还是给孟辉发了个短信。毕竟把人家狠狠地摔地上了，多少有些不好。孟辉回复得很快，说自己喝醉了，闹了笑话，让凌希别放在心上。凌希还真就信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传来这么个噩耗。自己果然还是太单纯了。他叹口气，揉了揉眼睛。此刻脑子里乱的很，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爹凌建国——同样心思深沉，同样八面玲珑，同样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大哥。唉，他怎么就没遗传一点儿他爸的滑头呢！要是他爸在，还指不定谁倒霉呢！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希望老爹永远不要来烦他，一年见一次足矣。“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要再想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下班！”凌希一拍桌子，准备回家。没资源怕什么，再找就是了，他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小胖同情而又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真诚地说：“希哥，我就欣赏你这份乐观！真的，天塌下来都不怕。”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你不是说这几天要交房租？有钱？”“……”卧槽，忘了这茬。凌希勉强挤出一个笑，在小胖看来，不过是微微动了动嘴角，顶多算是抽搐的程度。“没事儿，有朋友救急。下个月听说要出个逃脱综艺，我会弄到手的。”他挥挥手，准备回家。这次换成小胖抽了抽嘴角，无语地道：“真几把乐观，真几把叫人羡慕。”凌希这人确实乐观，只要天没塌下来，他就总能给自己一线希望。在他爸眼里，算是一无是处，就连这份乐观也是盲目的，令人不耻。但身边的朋友同事反倒很喜欢他，跟这样的人相处，似乎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自己也充满了力量。初次见到凌希的人，多半是畏惧的，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又帅又冷，微微蹙起的浓眉和漂亮细长的桃花眼像随时会鄙夷地嘲讽你一般。但熟了以后，他们就明白，高冷什么的都是假的，这人就是个善良、腼腆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呃，还是时运不济的那种。凌希离开位于北京市中心的公司，开着他的代步车朝位于三环外的公寓赶回去。公寓不高档，但还算安全，二室一厅的小屋子一个人住足够了。比起他从小生活大的别墅，压根不是一个档次，但却意外地住得很安心，除了每年一涨的房租有点儿闹心，其他的都挺满意。回到家，他先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一份便宜的快餐，然后便躺在沙发上休息。不到半小时，一份酸辣土豆丝的盖码饭便送了过来，凌希胡乱地吃了几口，便打开手机，打起了王者。他不算是个游戏迷，只是在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玩两把。但随意打两盘，却比别人天天挂在上头还厉害，段位常年保持在荣耀王者水平。他打游戏特别狠，一般都选刺客，就是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角色，操作也溜得一比。往往敌人还没看清你在哪，就一命呜呼了。跟他匹配的队友，只要不是太垃圾，往往都能躺赢。但他不喜欢在游戏里跟人聊天交朋友，像个冷面杀手，冲进峡谷，“嚯嚯嚯”地砍杀一顿，然后走了，深藏功与名。今天刚秀了一把上官婉儿，拿了个四杀，正准备开第二把，门铃却响了。凌希把手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屏幕还停留在王者荣耀的界面。外卖的饭盒静静地躺在桌上，饭菜都只扒了一半。他看了一眼挂钟，八点。这个点居然有人来敲门？除了小胖，一般不会有人来。但小胖来之前，一般会发微信联系的。凌希站起身，扯了扯衬衫下摆，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朝门口走去。门铃声又响了，来人似乎还是个急性子。凌希更疑惑了。通过猫眼往外头瞄了一眼，一张圆圆的、苍白的脸贴在门上，挤满了视线，吓得他不自觉往后头一退。韩歌？！卧槽，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我家在这？他来找我干什么？凌希第一反应是不敢开门的，毕竟他俩真不熟，甚至可以说，关系是不太和谐的。韩歌作为和他同期出道的艺人，一直是对家般的存在。最初的一年，俩人但凡参加个节目，都要被网友拿来做对比。凌希属于第一眼看起来有些孤傲的类型，而韩歌天生一张娃娃脸，长得和善，常年笑脸迎人。这么一对比，两人的观众缘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韩歌现在已经跻身二线，甚至住进了高档别墅，而凌希每况日下，一天比一天糊。韩歌近来越来越不把凌希放在眼里，前两天还在一个商业活动的后台白了他一眼。凌希懒得理他，心里也对他不大服气。若论业务能力，韩歌是大大地不如自己，但人家圆滑、市侩，成天嘻嘻哈哈，会拍马屁，抢走了他不少资源。这会儿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了，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门铃声又响了，甚至还伴随着砸门的声音。不行，好歹也是公众人物，闹得邻居出来看热闹不好。凌希决定，还是先放他进来。毕竟以韩歌那种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柔顺性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凌希清了清嗓子，“刷”地一下把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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