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围一切归于平静，走兽飞鸟如常，风吹动树梢草丛，天气晴朗，破牢山的风光倒是不错。不远处的树荫里，一角白衣忽的露了出来。沈寒从树后缓缓走出。眉心处的浅金色纹路明灭不定，闪了几下后就消失了。从藏剑峰到这里，交换本体和化身的位置，并不算难。沈寒表情冰冷，看着那块儿混沌青石。他站在青石前，衣袖拂过，漩涡再次出现，可他却一直未动。林糯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他。跟着那只狐狸，没有任何犹豫。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软糯的阿寒，待沈寒回头的时候，身后并无一人。轻风不断吹拂着，沈寒发丝微动，收回目光，他伸手，修长手指在漩涡上轻抚，一股吸力从里面传来，要将他拉入其中。沈寒指尖在漩涡上随意一点，一阵法术波动过后，漩涡归于平静。而他站在青石前，许久都未曾离去。心里那种空落又袭了上来，同心契已解，从此林糯与他，再无牵连。意识到这点的沈寒，有一瞬的无措，可很快，又被一种莫名的气恼代替。因为他又想起了刚才林糯离开时的画面，不曾有一丝留恋。墨发飞扬，似有无形劲风从沈寒周身爆发开来。一阵气浪翻涌，破牢山飞沙走石，巨石炸裂，粗壮的树木拦腰断掉。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只有这混沌青石。同心两契，一契在他身上，另一契则在林糯身上。同心契的由来已久，早已不知为谁所创，可一开始的同心契，则是生死与共，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随之而去。可后来，同心契在各大门派中被化为如今这种的，去掉了生死与共的契。同心契可感应到另一方的所在之地，哪怕相隔千里，相应的，如果林糯用同心契来寻他，沈寒自然也可以察觉到。不过这一点，也有破解之法，他完全可以同有些修士一样，隔开伴侣的寻找，施个法术而已，并没有多难，可他从未这样做过，他怕林糯跟他缠上许久，为了省事，便也由着林糯来了。只是，他从来都没用同心契感受林糯的存在。其实自打将林糯拘在千山明月阁后，沈寒就很少感应到林糯找他了，以前的每一天，哪怕他闭关修炼半年，也总能感受到林糯那边微弱的念头。和听音术不同，同心契只能感受到对方一点点喜悦或者难过，并不明显。林糯的心神波动很小，可始终在他心里活跃着，包括林糯整个人的气息，不是在他房门前，就是在隔壁，悄无声息，就占据了他周围所有的地方。那天月圆夜，他坐于林糯屋顶，神识探查到林糯就趴在窗边，可林糯始终不知道他的存在。解契之后，沈寒一开始十分不适，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直到他反应过来，他没办法感受到林糯的心神波动后，那颗空荡荡的心，忽然就细微的抽痛起来。痛意被沈寒忽略，这点痛他似乎可以承受。可现在，林糯头也不回的离他而去，沈寒垂眸，转身离开了破牢山，留下一地狼藉。缩地千里，跨出去一步，沈寒就到了藏剑峰下。这是之前林糯被化身抓到的树林。树叶沙沙声响起，天光正好，稍有些热意。沈寒忽然想起去年这时候，林糯有一天中午，就在藏剑峰后山寻了林子偷闲，还让花雀给他带了口信，让他去后山背他回去。他在林子里找到了林糯，正睡得香，白嫩的脸颊都压出了红痕，这么多年过去，林糯依旧是那个清秀讨喜的少年郎。本欲发作的沈寒，在看到这样的林糯后，竟止住了冷意，尽管面无表情，可还是在林糯跳上他脊背的时候，背着人回去了。还未走到林糯被化身压制的树前，沈寒忽然回头，眼里闪过冷意。破空声响起，从藏剑峰飞来一道流光，在沈寒走到树林那边的时候，沉冰剑瞬间就到了他眼前。冷白剑芒闪过，剑身铮的响动，沉冰似乎是有些兴奋。一缕极淡的黑雾从树林那边溜走，沉冰剑出，斩破黑雾，收了那缕魔气。沈寒欲收回沉冰，可那柄剑依旧在兴奋，它察觉到了林糯的气息，尽管已经很微弱了。强行收回了沉冰，沈寒屈指，在沉冰剑身上弹了一下。他走了。沈寒语气冰冷，说完就离开了这里。沉冰在他身后，懵懂灵智已开，它是沈寒的本命剑，本就有着联系。听懂了沈寒的话，沉冰飞在沈寒身后，没了刚出来时的兴奋。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雁别 1个；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雁别 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厢呱呱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厢呱呱、晨夕、junie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深不知处 10瓶；雁别 5瓶；一言是株猫薄荷 2瓶；previous阿童木、树海、一只水墨鱼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章进入破牢山的入口后，林糯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他就到了凡人界。虽然凡人界也有修行之人，可这里的灵气到底是不如修行界，较为稀薄。林糯在灵气充裕的千山明月阁呆惯了，而千山明月阁更是整个藏剑峰灵气最充沛的地方，陡一来到这里，只觉身体都重了些。修行界的修士来到凡人界，是会受到一定压制的，毕竟这里都是凡人，如果大打出手，会让很多无辜百姓遭殃。凡人界这边的出口同样是在山上，只不过两人是从一个洞口中走出来的。待林糯和青璃说笑着往山下走之后，洞口处的混沌漩涡就慢慢消失了。走了一段路后，林糯这才慢慢习惯这里的灵气。修为比较高的青璃比他适应的要更快。这里是淮水河畔不远处的一座无名矮山，林糯以前也来过凡人界，不过每一次，几乎都是跟着沈寒。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山间走着，林糯脸上是最近几天没有过的笑。凡人界的风景也不错，清风拂过，山上的野花也开了，带着种淡淡香气。抬头望了一眼天，没几片云，天高气爽，不过随着到了晌午，这温度也慢慢上来了，过不了几日，就入夏了。糯糯，上来。青璃折扇轻摇，翻手间一支绿色的孔雀羽出现在手掌中，随着他将孔雀羽抛到半空中，那支尾羽变大，可供他和林糯站立在上面。林糯跟着青璃飞身站在孔雀羽上，青璃手中折扇轻轻摇动，孔雀羽便朝着淮水河畔飞去。自然，青璃也施了法术，遮掩了两人的身影，省得被凡人界的人围观，或者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对了，你打算在这凡人界待多久。青璃转头看向林糯，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带着笑意。还不清楚，等倾儿寻过来，我再同他商量，不过短期内，是不会回修行界了。林糯摇了摇头，语气是跟平时一样软糯温吞，看着性子就是绵软的那种。他长得又白嫩，偏圆润的猫儿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不论在哪里，只要不回去就好。闻言，青璃并未说什么，只点头，示意他知道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交谈了些修行上的事情，很快，就飞到了淮水河畔。林糯眼前出现一层屏障，他知道，穿过这层屏障，就到了淮水河畔的妖界地盘。凡人自然是看不到的，即便他们同样从这里穿过，也到不了，依旧在凡人界的地盘上。一层无形波动缓缓荡开，两人站在孔雀羽上，进入了妖界地盘。因着精怪和人修不同，有修为低下的小妖，化形也不完全，会露出本体的一部分，到了凡人界会引起凡人恐慌，所以这处地盘就被妖族开辟出来，无论是凡人界的精怪，还是从妖界来的，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修士到了凡人界并不用隐藏什么，本体就是人形，在这里行走时，比妖族要方便许多，不过时间长了，很多修士也会来这里走动，或是换取东西，或是有其他目的。林糯跟着青璃到这里并不突兀。妖界地盘的天要昏暗许多，不过依旧可以视物。隐隐感受到那些驳杂的妖气，林糯修为并不怎么高深，不过他并不怵。在凡人界，若非生死之仇，基本没有修士或者妖族会大动干戈，不然会引起天罚，若是造成无辜生灵死亡，甚至会被天罚打的修为尽散。况且，在林糯玉佩里的芥子乾坤中，有不少上品法宝，防身的最多，用来反击的也不少，足够让他在凡人界安稳下来。两人站在孔雀羽之上，除了他俩，也有不少人御空而行。飞禽类的妖族有的化为原形在飞，颜色各异，大小也不同，空中不时响起清脆的鸣叫或是猛禽尖锐又势不可挡的叫声，响彻天际。林糯以前来过这里一次，这里只有一个客栈，是妖族开的，而且顾倾和云花也来过，以这里作为碰面的地方，都能寻到。可谁知，孔雀羽却飞过了客栈，林糯不解，他之前跟青璃说好的，要先在客栈住几天，等着倾儿和云花。青璃，你是有其他事情要办吗？林糯和青璃熟悉，所以就开口问他。自然，带你去见识见识。青璃轻轻扇了几下折扇，狐狸眼微微眯起，笑着对林糯说。林糯点点头，并未有疑心，以为青璃是带他在这里转转。上次来这里跟着沈寒很匆忙，所以林糯就好奇的观察着地下和不远处的山峦。黑青的山峦上，有着不少形状较为奇怪的房屋，那里也住了不少妖族或是修士。到了。随着青璃带着轻笑的声音，两人缓缓落到一处小阁楼前。等林糯抬头，看着那块儿匾额的时候，微微张大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青璃带他来的地方，是青楼。藏剑峰同心契已结，这婚宴便结束了。沈寒悄无声息避开众人耳目，同留在山上的化身融为一体，化身眉心的浅金色纹路他在本体离开之前，自然是施法术遮掩掉了。不过他这动静，却没瞒过跟他一直站在一起的殷含秋。绝音仙子风姿无双，修为也不低，而且，沈寒也并没有刻意瞒她。待沈寒本体回来之后，殷含秋神情自然，未曾有变化，将绝音谷的来人悉数送走后，藏剑峰就再没了其他门派的人。修士间并无凡人界的那些繁琐礼数，所以沈寒便同她一起，朝后山走去。殷含秋住的烟霞小筑跟千山明月阁在相邻的山上，说起来其实并不远，两人会有一段同走的路。沈寒面无表情，沉冰剑在山下的时候，就被他收了起来。两人皆是一身红衣，殷含秋款款跟在沈寒身边，神色从容大方，她面纱未揭，依旧只露出一双含水眼眸来。藏剑峰弟子见到沈寒的身影，早早就避开了，所以他俩周围，并没有旁人。沈寒，你沉默许久后，殷含秋终是轻声开口，她声音也极为悦耳。缓缓停下脚步，沈寒转头看向她，表情略有松动，可依旧，看起来兴致不高。无事，你先歇着，剩下的事，明日再谈。稍显冷冽的磁音响起，沈寒尽量缓和了语气，他知道殷含秋要说些什么。殷含秋点头，见沈寒不愿提起林糯，也只好作罢。那好，明日我再寻你。红衣仙子飞身离去，周身有淡淡梅香散逸开来。绝音仙子冰肌玉骨，施法术的时候更是奇特，会从她身上传来一种梅香，这是修行界绝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只不过，很少有绝音谷以外的人能这么近的接触到她。有藏剑峰弟子远远见了，知道那是谁，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绝音仙子容貌无双，这身姿也是一等的好。沈寒看着殷含秋离开，久远的记忆浮现。那日，她就是这样，救了他之后，便飞身而去，恍若九天神女。那是年少时的沈寒第一次见到修行之人，也是从那之后起，他便入了藏剑峰。不过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想必她早已忘却，因为在绝音谷，他见到殷含秋时，她并未表现出曾经见过他的那种神情。沈寒知道，对殷含秋来说，当日救他，有极大的可能，只是顺手，所以他也从未提起过这件事。看不到那抹红影后，沈寒继续朝前走，平时他很少这样在路上行走，只需一步，便可缩地千里。可今天，他不想那么早的回千山明月阁。站在前峰和后山之间的石桥上，下面是万丈深渊，隐隐传来阴风呼啸声，沈寒缓缓走过，目不斜视。只不过，在岔路前他还是转了脚步，没有回千山明玉阁，而是去了天湖。荷香四溢，白腹银尾鱼跃出水面，又落回湖里，有飞鸟捕鱼，倏地飞过，极快从水面掠过，惊起一片水花，待它飞离水面的时候，利爪抓着不断挣扎扭动的鱼儿。沈寒久久立于湖畔，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再没了那个总是念着他的人。和殷含秋所结之契，实则是个假契，他瞒过了所有人，自然，也是经由了殷含秋的同意。可到底，他还是和殷含秋成婚了，同林糯解了同心契，那个人也离开了他。沈寒伸手，虚虚在湖面上拂过，一条肥美的白腹银尾鱼从水中而起。鱼儿离了水，在疯狂的摆动身子，水珠四溅，却无法近沈寒的身。没多久，沈寒随意一摆手，白鱼又猛然落回水，砰的一声溅起水花。那条鱼飞快的游走，似乎是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一直游到了深水处。可未开灵智的普通鱼儿，怎知只要岸上的这个人想，它便无法逃脱被烹煎炸烤的命运。对它来说，较为庆幸的是，那个嘴馋的人已不在山上了。又想起了林糯，沈寒闭眼，狠狠压下想要将林糯再次抓回来的心思。他本就对林糯没有感情，解了契，不光是让他摆脱了，林糯离开的如此干脆，想必也是想通了。尽管这样想着，可沈寒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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