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决断
这是一个穷僻的农村，连马路都是去年才修建好的。不过修了马路之后，明显的村子好像大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午后的阳光晒得分外毒辣，胡武**着上身，浑身滴着水儿，走进了一栋三层的红砖屋子。“哎呀！”他低呼了一声，抬起相比于其他地方白了些微的脚掌，一坨鸡的排泄物正挂在那上面。“真倒霉！”“真倒霉！”胡武一边嫌弃地念叨着，一边眼睛四下寻找。很好，扫帚不愿，跳两下就能够得到。右脚掌在扫帚上用力擦了擦，他捂了捂胸口，呵呵地傻笑一声，那地方，还有些发痛呢。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味今儿个发生的事情，那边母亲的大嗓门儿就嚷嚷开了。“武子，上来开会！”她在二楼，探出半个身子，短小jing壮的双臂紧紧地抱住手中孩子，黝黑的面容上虽然有了不少皱纹，却因为总是挂在脸上的和煦笑容，令她有着劳动妇女独有的魅力。“哎，好！”胡武仰着头，朝母亲比了一个ok的手势，光速地跑进房里换了衣服，又冲了脚丫，才蹬着人字拖，吧嗒吧嗒地上了二楼。上了楼，才发现，一大家子，就自己是最后了。视线扫过姐姐弟弟妹妹，在母亲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弓着身子卷着烟草的父亲身上。父亲很少吸烟，即使这乡里的天然烟草伸手可摘，他也很少吸。除非，是遇到了重要事情。“爸，妈……”胡武迟疑地叫了一声。这压抑的气氛，他真的很不习惯。“嗯。”父亲听到熄灭手中纸烟，抬起头，灌满沧桑的双眼直直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我和你妈决定了，送你去四中附中。”胡武吸了一口气。四中附中，县里最好的中学？他想都不敢想啊！父母怎么会……自家的孩子，胡大军再熟悉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洞悉内心想法。这孩子，是在担心家庭难以支撑呢……胡大军欣慰的一笑，微微抬了下巴道：“站着干啥，不腿疼吗？家里虽然穷，凳子还是够用的。”因父亲神se的突然变化，胡武怔了怔，才挺着身子，挑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咳……”胡大军见儿子坐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儿子，你爸妈就是吃了是个粗人的亏，这才生活这么难过。所以啊，为了你出人头地，无论如何，爸爸也要让你接受好的教育啊！”这字，这句，说的够恳切了，也够令人忍不住拒绝了。可惜胡武是个向来软硬都不吃的人，更何况，他是个心理年龄远远大于实际年龄的少年人。家里的窘迫，他清楚的很，如今姐姐才上高中，妹妹在上小学，还有一个弟弟，他目光微动，飘到了母亲怀里熟睡的婴儿身上，又迅速移开了来。一家四个小孩的生活都吊在了父母身上，如今他们已经是劳作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四中附中，那的确是令所有初中求学者心驰神往的地方，不仅教育好，环境好，连生活也好得叫人眼冒红心，冲破了脑袋地想往那儿跑。可是，两千块一学期的学费啊！没钱的孩子，还是醒醒吧！这世界上的捷径，也不是那么好通过入口的！“爸，准备牺牲什么？”胡武目光微沉，严肃地问道。胡大军浑身一僵，搓了搓双手，神se有些不自然，此时的他，丝毫没有了先前那凌厉的气势，究竟，他心里虚啊……没想到，儿子竟将他看了个通透。被儿子戳破，他竟突然觉得，还真是不应该。一家人都沉默着，没有谁开口，胡武微眯着眼，视线在一张张脸上扫过。终于，胡大军抖了抖手，正yu开口，却被大女儿投来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胡艳躬身切了西瓜，一股一股地好好仔细摆放在盘里。“老弟，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打工……”“什么！”胡武猛地起身，激动地打断了大姐的话，“就是这牺牲吗？是这牺牲吗！姐，你不想上学，别逗我了。你枕头下那宝贝似的三好学生证，说不想读书，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也不相信姐会不想念书。”“爸，妈，你们不是一向说男女平等吗？怎么，现在要改成重男轻女了？你们真的觉得，牺牲大姐，我会安心念书吗？！”一家人被他这一番话语给说得都低下了头，胡大军叹了一口气，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儿子了，却没想到，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儿子成长得如此迅速，他既感到自豪，又觉得辛酸。“现在，你们还想着送我去那念书吗？”胡武目光闪动，声音低沉。“胡武……你……不要怪爸妈，是我提出来的……”胡艳看向胡武，“姐不接受高等教育没事，今后还会嫁人，而你，你要好好成长起来，要保护家庭。你是我们家的未来和希望，所以，老弟，不要拒绝好吗？”胡武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转过头看向父亲，问道：“爸，你还要坚持吗？”胡大军在儿子的视线下，不禁憋屈的慌，即使他都奔四的人了，被儿子那一番话说的，也是乱了决定。让儿子去，女儿委屈，不让儿子去；不让儿子去，窝在这小乡村会有什么出息！这年头父亲不好当啊，聪明孩子的穷父亲更不好当啊！“武儿，你，这，那个……”“你姐姐说的不错啊……”胡大军咬了咬牙，“这穷乡僻壤的，哪个不是想着出去，哪个人愿意做一辈子的农民？这农村学校的，一年考上一个大学生都是祖坟开裂了，我们，是不想你和我们一样啊！你要想想，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去大城市看看，甚至还可以住在大城市里。”胡大军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儿子的神se，还好，没有出现方才的激动。应该快要说服了吧。胡大军暗想。胡武呵呵一笑，直直地望向父亲的眼底，难得他这回没有激动地打断父亲的话，是一直到无人开口才冷静地说道：“爸，你这是，不相信你儿子呢？”胡大军一梗，忙飘开了视线。这心里，今儿个，老是在荡秋千啊！“我不去。”胡武冷冽地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书，在哪儿不是读呢。你们放心，即使不去那学校，我也一定能考上四中，考上重点大学的！”胡武站了起来，话说到这个地方，已经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呵呵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们应该相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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