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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阴阳隔世,三途之桥

  赤心巡天

斗昭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一定会成为古往今来的最qiáng。


他从来没有怀疑天骁够不够锋利,他只问自己,有没有做到最好!


陆霜河既然认为姜望是最qiáng天骄,那他就要用刀子,改变这所谓的“杀力第一真”的认知。


姜望和陆霜河有天下皆知的绝顶之约。


那他带一条云梦舟,独自面对陆霜河与任秋离,且自身又没有到达自己的洞真极限……那就绝不能说占了姜望的便宜。


他没有跟姜望抢对手。


只是通往最qiáng的那条路,刚好在他斗某人的脚下。


陆霜河刚好是拦路石罢了。


他斗昭就是要用天下最qiáng的真人磨刀,就是要在生死的边缘砥砺锋芒。姜望在天京城一真杀六真,但六真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陆霜河!


他想当他从陨仙林走出来,拎着陆霜河、任秋离的头颅,姜望、重玄遵、李一这几个,也都会服气的。


他的胳膊和腿不小心落在姜望手中,却也不算什么——这也值得一说吗?你姜望的道敌都还在老子刀下呢!


楚国对陨仙林的探索远胜于南斗殿,这也是他在这场漫长逐杀里的其中一个优势。但所谓的远胜于南斗殿的探索进度,相对于整个陨仙林来说,仍然是微不足道的。


他只掌握这个巨大谜团里的一根线,但他也不在意千丝万缕的结局。


陨仙林给予他和陆霜河、任秋离同等的危险,面对不同危险之时、在生死边缘的机变,也是他要跟两个南斗真人拼斗的。


大家在万丈深渊之上踏独索而战,被斩中要害也是死,不小心跌落也是死。


云梦舟给了他进退的自由,令他可以把战线拉长,在足够多的时间和空间里寻找机会。


斗战金身令他在时间拉长的逐杀里始终保持良好的状态,令他可以在遭受重创之后,尽可能快地重新投入厮杀。


陨仙林的种种危险,让局势瞬息万变!


在陆霜河与任秋离联手的巨大压力下,他每一刻都qiáng于前一刻,每一次重逢都必须拿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这令他享受!


在他跳下阿鼻鬼窟的那个瞬间,他的笑容发自真心,他的确是愉悦的。因为他已经展现了最qiáng的自己,且看到了更qiáng的可能性!


只要这次不死,再归来的他一定更qiáng。


而他怎么会死呢?


这颗六阳魁首,世上何人配割?


至于阿鼻鬼窟是什么地方。


他也并不知道。


没人知道。


世上只有关于阿鼻鬼窟的种种传说,只有无数一去不复返的恐怖记录。


但是没关系。


他此生正是为斩破不可能而来。


若有人要说他不是命定的主角,他就杀死那个定命的存在。


所有匪夷所思的故事,都要从他来开篇!


天骁断了,没有关系。


他会寻回重铸。


道躯被斩破了,没有关系。


他很快会修复。


力量耗尽了血气枯竭了,没有关系。


他一定可以恢复过来。


这他妈的阿鼻鬼窟好像没有底,一直掉一直掉也不知掉到什么时候去。


没有关系。


一切总有尽头。


不会一直衰下去的,或者等他回复一点力气,再来斩碎这鬼运气。


唔,道身是有些痛楚的,不停地有鬼物附来,不停地撕咬此身。


熬炼了多年,足够跟当世任何一个真人争锋的体魄,被切割、被撕扯、被侵蚀——不过是磨刀的过程。


今日如昨日,如前日,和跟陆霜河、任秋离逐杀没什么不同。


这漫长的坠落,不过是另一场战斗。


斗昭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但他感觉得到,自己身上已经挂满了鬼物,自己的皮肤被尖牙咬破,恶鬼口中滴落的腐蚀性的黏液,在皮肤上有烧灼的感受。血肉被一条条撕走,连筋带皮,这痛苦远胜于凌迟!


鬼物在身上越堆越多,争抢得越来越激烈,这也加快了道躯下坠的速度。在这阿鼻鬼窟坠得越深,冲上来撕咬的鬼物就越qiáng大。


没有关……去你妈的这关系很大!


等老子恢复过来,必定斩碎你这劳什子阿鼻鬼窟,杀尽这里的鬼!


下坠仿佛是一个永恒的过程。


斗昭一开始还勉qiáng记一下时间,后来就模糊了。


他必须放掉那些细枝末节,来关注最重要的事情。


他需要对抗鬼窟深处越来越重的沉坠感,不让意志永沦。他保持着不熄灭的愤怒。他感到血肉一缕缕的离开自己,这过程太坚决,就像那柄脱手的天骁。


后来他开始承受骨骼的痛苦。


骨髓被一滴滴地吸走,骨骼被一点点地啃噬。他像是一块被时光镂空的石头,风声一过,裂隙啸响,凄厉如哭。


阿鼻鬼窟的深处,有恶鬼的私语。


“他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这还能活?”


“已经很多天没有动静了……”


“唉,我还想他折腾一下,这样不够快活。”


“快吃!再慢点骨头渣都没了!”


难以计数的鬼物,不断加入又不断被后来者驱逐,就这样在漫长的坠落过程里,把一尊当世真人,啃噬得只剩骨头……骨头也咬碎。


真是美味啊!


万古以来,阿鼻鬼窟埋葬过许多的qiáng者。有些活得够久又足够幸运的鬼物,能够有幸品尝一些,分食几口。


但像今次这样味美的,几乎无法在记忆里找寻。


血食易得,斗意难求。


因为阿鼻鬼窟是如此深邃,如此幽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斗昭的道躯,都是其间唯一的光。


坠落了很久很久,也远未抵达尽处。这坠落的过程仿佛凝结永恒,以至于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唯独画幅最中心的人形微光,愈坠愈消,愈见微小,还描述着动静。


这幅画卷如此荒诡。


鬼物窸窸窣窣地啃噬道躯,像黑暗吞噬微光的过程。


斗昭的血肉骨骼慢慢减少,道身也早就熄灭了。


一块石头扔下幽窟来,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他只剩一颗头骨。


头骨的lún廓也被啃得不清晰了。


“看!他的眼睛!”有个鬼声这样说。


“你是个瞎眼鬼吧?他哪还有眼睛?早就被吃掉了。”


“看啊——”


众鬼很快都看到,在仅剩的那颗头骨,那光秃秃的眼窟中,浮现了两个光点。


它们那样熹微,但是那么耀眼。


灿烂、光耀、桀骜。像是那骄烈的太阳,在漫漫长夜无尽的地平线之下,倏然跃上天空。金sè的光点跃蜕为金sè的焰光!


此颅自此永明!


那即是斗昭的魂魄,是斗昭的眼睛。


其身已死,其意长存。


阿鼻鬼窟不过如此。


无间的痛楚不过是锻刀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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