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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钥匙” 希塔里安

  浮云列车

希塔里安在恐惧中后退,连导师的呼唤也充耳不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转动着种种不祥的念头。


宁阿伊尔轻轻给了她一巴掌。“别愣着,林戈特。”她严厉地说,“快去点蜡烛。”


希塔里安终于回过神,赶快去办。一路上她都垂着头,不敢直视他们。但她耽误了太久,还是被对方察觉。


“这姑娘刚也被人狠揍一顿?”黑骑士问。


“她只是小孩,大人。”精灵导师解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已。”她手上不乱,洒出一片莹莹星辉。细小的粉末在房间飞舞,室温骤降,阴影在角落游窜。


不死者领主站在阴影中,犹如一座吞噬光线的雕塑。他的盔甲布满裂纹,金属磨损得厉害,动作也不协调。透过火种的触觉,希塔里安看到环绕在他周身的无形魔力,死寂,宁静,带有某种古怪的特质。它们如同针线,密密麻麻穿过盔甲的缝隙。


说实话,比起王宫的屠杀场面,这才是她“不该看的”。拜恩城可不是和平圣地,这里一天发生的谋杀不少于任何一个国家,希塔里安也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当她披着守夜人斗篷,穿过一间间牢狱、走过一级级台阶时,希塔里安·林戈特是黑暗中的夜莺。她既有忠诚可靠的同胞,又有誓言效忠的领主,他们会给她力量。


直到她察觉其中之一正受到动摇。


领主受了伤。希塔里安惶惶不安地想。不死者领主也会受伤吗?是战斗?想来烈度不低。可他一直在王宫呀!谁会忤逆他?谁能伤害他?布伦肯的同党都死了,王宫里还会有谁呢?说到底,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人注意她的胡思乱想。“我让她去找安利尼。”黑骑士说。


“微光领主来过又走了。秩序联军在帷幔山脉自相残杀,他要去瞧瞧。”


“那是肃清。别让他去凑热闹,有人负责那边。”


“深狱领主也有传信。”导师示意希塔里安过来。


她一手拿着蜡烛,一手吃力地展开信纸。距离越远,园丁的三色堇便越吃力,接收后往往破损不堪,需要誊抄信息。这是希塔里安工作的主要部分。


当然,这里头还另有门道。不死者领主要求她用特制的纸张记录,只有下笔者才能看到内容。希塔里安每次都将消息念出来,他自己从来不碰。


园丁和宁阿伊尔有时也会与学徒做同样的工作。希塔里安突然想起来。他要我们收信,但绝不留下自己的痕迹。这副做派正是守夜人所推崇的,因为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要冒险进入七支点的属国,从猎手的火堆里抢救同胞。“领路人”必须行事隐秘……


“给我。”见她单手抖不开信纸,黑骑士不耐烦了。希塔里安只得在旁当个烛台。


“这样干会留下痕迹。神秘痕迹。”宁阿伊尔警告。果真是这样。希塔里安心想,领主这么做是为了保守秘密。


“都一样。你们是我的人,包括那园丁,这跟自报家门有何差别?”


“想来也是。我们完全听你吩咐,大人。”荧光飘散,房间里愈发阴冷。希塔里安渐渐感到不适。宁阿伊尔瞥她一眼,没有将学徒赶开。


来信的内容希塔里安一清二楚。“深狱领主”怀特海德正藏在联军中,跟随七支点一同行军。他带来一些布防和军备方面的情报,要同僚传递给周边的小型结社,以组织袭扰。此外,这位领主在末尾询问拜恩的近况,但只寥寥几笔,语焉不详。


“他想知道情况。”黑骑士说。


“而且是王宫的情况。”


“显然,是个惊喜。”


“要通知他么,大人?”导师问。


“会有人代劳的。有苍之森的信?先处理它。”


宁阿伊尔继续洒出荧光,等指间的粉末落尽,才掏出来信。这是一封未经誊录的原件,封蜡是枚扁平的褐色橡果。“这是她单独给我的。”


“当然。乌鸦飞不进加瓦什。”黑骑士毫无感情地说,“什么时候她能控制死鸟了,我再专门给她设立个收件人的位置。”


“三分之一都是在讲瘟疫。”精灵院长叹息一声,“她要我去帮忙。”


“抛下拜恩?她有这么说过吗?”


“没有。”希塔里安看出导师在撒谎。她有个咬嘴唇的小习惯,本人至今毫无感觉。


黑骑士无疑也看出来了,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戳穿。“告诉她,要么抓紧解决森林的事,要么最迟半个月后,拜恩会有一堆新的瘟疫在等她。大概是鼠疫、伤寒、麻疹和出血热,每一样都是她的老朋友。”


希塔里安打了个冷颤。战争意味着疫病爆发,这毋庸置疑。说到底,凡人士兵的数量要比参军的神官多上几万倍,互相残杀起来,一定会血流成河。诸神仁慈地赐予神职者消除灾疫的力量,但除非空境亲自施术,否则这点儿人没什么用。她见过这场面,伊士曼的特蕾西公爵为挽救亡灵肆虐的领地主城,依靠私人关系请来了一位枢机主教。


“她不担心。”精灵院长说,“到时候神圣光辉议会可不会缺席,火能解决一切问题。”


“现成的办法就拿来用好了。依我看,希瑟不比露西亚差在哪,后者剩下的灰烬刚好给前者施肥。”


“请你亲自回复她吧,大人,我不想赞同这话。”宁阿伊尔表示,“我是医师,不是屠夫。无论如何,那里毕竟曾是结社的城市,就像奥格勒瑟尔,甚至拜恩。那次试验田的会议我投了反对票——感谢您给我投票的权利,大人——但这次也会是一样。此事应该终止。最好立刻就办。我不赞同。现在和将来,永远都不会。”


“你不赞同,却不能改变现状。”黑骑士指出,“大部分人同意了,因此这是民主的决策。”


“自然精灵古来一直崇尚民主,却不知我们是自寻死路。”导师平静地回答。就算她心中存有悲伤,表面上,希塔里安也根本看不出来。


“你们会获得追寻已久的荣誉。告诉伊薇格特,结社会宣扬她的奉献,让她青史留名,受人歌颂。”


“换作是我,我宁愿选择性命。”


“她不配选。”黑骑士眼眶中的火苗闪闪发亮。“很久很久以前,在苍之森精灵的祖先生活着的时代,希瑟的子民曾作出了选择。既然大家还在遵循民主,那我自然也要延续旧制。若她问起,宁阿伊尔,就这样告诉她。我很期待她会给我带来新的回信。”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寂静中只有希塔里安的呼吸声。精灵院长转过身去。“你吓着林戈特了,大人。”无甲的指头拂过烛焰,落在希塔里安肩头,她才察觉自己抖得厉害。“去隔壁吧,好孩子。这儿不适合你。”


“隔、隔壁?”开口时,她差点咬到舌头。


不死者领主忽然扭头,用火种打量她。照实说,这更令她不安。


“你的魔法能够抚平情绪,镇定精神,正是他需要的。去吧。”宁阿伊尔接过烛台。


“等等。”黑骑士抬起一只手,“他心神不宁对我们比较有利。”


“你要做什么,大人?那孩子是我们的同胞。”


“这我很清楚。宁阿伊尔,你以为我会干什么?”


“我不知道,大人。这才是我担心的原因。”


“女人的心肠。”领主哼了一声,“既然他活着走出了王宫,我也不介意他多活几年。尤利尔是克洛伊塔的信使,却不会事事传进先知耳朵里。”


希塔里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尤利尔。尤利尔?他在拜恩,而且去过了王宫。露西亚啊,这是什么情况?


“这孩子闯进了王宫。”精灵导师缓缓开口,“于情于理,都该由你处置,大人。秘密必须保守,但我们还不能确定他的立场。”


黑骑士颇有兴趣:“你有何建议,院长,能够两全其美呢?”


“用那把剑。他会对你忠心耿耿,永无背叛之虞。”导师略一停顿,“同时有活命的权力。”


领主哼了一声。“就像施蒂克斯?”


“此人是谁?”


“死人。不曾存在的人。哼,也许这也只是张人皮而已。”


宁阿伊尔明白了:“你用了剑……好吧,他死了?”


黑骑士没回答。他随手一挥,片片甲胄粉碎,在骤然升腾的幽焰中熔化,那些记录着伤痕和战绩的细微磨损,也悄然消失不见。新的盔甲一如从前。眨眼间,领主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希塔里安只敢去瞧那把剑。作为圣经的持有者,它的存在感是如此鲜明夺目,教她难以忽视。她问过莉亚娜,问过塞尔苏斯和北方人威特克,关于那把剑的事,但他们都不知道哪怕是它的名字。


由于造型古怪,希塔里安暗地里叫它“杖剑”或“骨剑”,她听到“微光领主”安利尼也称它为“权杖”,加瓦什的居民则习惯叫它“夜骸”。无论如何,只有黑骑士知晓它真正的名字。


“命运。”导师一边清洗手指,一边警告,“是无底的深渊。”


“它就是命运。”黑骑士推开门。


……


擦洗地砖里的魔药本已花去了大把时间,整理书信又是一阵磋磨,因而当导师把药品丢来时,她是如此迫不及待,要到隔壁一探究竟。


……结果却听见一声尖叫。希塔里安一下提起心:“尤利尔?你怎么了?”


“希塔里安?”


果真是他。希塔里安差点丢掉手里的药剂。她慌忙松开把手,抱住怀里的一大堆东西,再用肩膀顶开门。伤员惊讶地打量她。


这一幕让她觉得自己十分丢脸。希塔里安·林戈特认得对方,即便他们的身份差别如此之大。


首次见到尤利尔时,这位高塔信使从车轮底下挽救了露丝,之后在寂静学派的教堂里,他再次向她伸出援手。她曾出于稚童的任性妄为,把他拖进『忏悔录』搭建的梦境,结果他们相处得如同亲人般愉快,正是莉亚娜女士所讲述的火种的血亲。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在拜恩相见,希塔里安不希望尤利尔还觉得她笨手笨脚。


“希塔里安,真的是你?”尤利尔话虽惊喜,面色却不大好看。这是当然。他刚受过伤,整个人都没什么气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住在这儿啊。“……噢。”结果才一张嘴,希塔里安就在床边绊倒,还得靠伤员伸手扶一把。她恼怒地爬起来,只想朝椅子踢两脚泄愤。


“或是我看错了。”尤利尔微笑,“你不是希塔里安,而是露丝?”


“我不小心啦。”她小心地避开他身上的绷带,“露丝还在睡……呃,我猜是在睡觉。她很安全。”誓约之卷能够辨别谎言,我可不能忘了。“我是这里的医师。”


“你变得这么勇敢了,希塔里安。”


“人总会有变化。”听到他这么说,希塔里安心底颇有些得意。“倒是你,尤利尔,你来拜恩了!”


信使眨眨眼。“对我们来说,这里是个好地方。”


“当然是。再没有第二个拜恩。你终于打算离开高塔了?定居在拜恩?”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知道有一处空置的房产被主人交给守夜人代售,非常合适。那儿的院子里有两株白蜡树,繁花之月时,它们的花儿美极了。尤利尔,我们做邻居吧!”


“事实上,我来拜恩有一阵子了。”


“却不来找我?真是难以置信!”希塔里安感到很受伤。


“噢,不是这回事,这里头另有原因……总得来说,我最近麻烦缠身,不算合格的客人。”尤利尔似乎不想多说,“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的住处。林戈特庄园在哪儿呢?”他开玩笑般地问。


轮到希塔里安卡壳了。她有心邀请尤利尔,但她的家其实是莉亚娜女士的家。当然,这还不算什么,她完全可以介绍他们认识,然而要怎么解释每天送来的信稿和情报呢?不死者领主作为上司,不时也会来催她办事。若双方打照面,一切温馨气氛都会烟消云散,再也没人敢说话。那真是太恐怖了!


更糟的是,面对尤利尔,她也不能用谎言搪塞。“我现在是守夜人的成员,尤利尔。”希塔里安小声说。


“这我看得出来。”


她吃了一惊。“能看出来?”


“别怕,你脸上没写着。”尤利尔安慰,“但我们见过许多次了。”


在『忏悔录』的梦境,在寂静学派的教堂。寻常无名者可不会出没在这些地方,还能是什么呢?希塔里安不禁脸红了。我真是一直都在犯蠢!我怎么就冷静不下来呢?她后悔没在门外给自己施魔法了。


她忽然想起一桩事:“刚刚怎么回事?我听到你在喊,发生了什么?”


“我……尝试了一点,呃,比较过激的治疗方案。”尤利尔很不好意思地说。他的坦白让希塔里安放松了一些。“请给我点建议,医师。为什么神术效果时有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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