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谢昭到疫区的时候, 沈落奚已经吊儿郎当的在指挥些什么了。他走过去, “不曾想沈丞相已经卸任了，还如此关心民生。”虽然沈落奚的党羽垂死挣扎, 但是他来江南之前，皇上还是下旨将沈落奚的丞相撤了，而且不出意外, 很快还会被下追缉令。沈落奚无所谓的拍拍手上的灰：“我可不是来普度众生的, 我是看这里如今缺乏药材，是个赚钱的好营生, 所以带了人来转卖药材的。”一箱箱药材被搬出来，群众围住药材不要走, 沈落奚的手下便直接杀了一个暴民, 人群才轰然跑开, 不敢再靠近。谢昭看着这残暴的行径, 气的咬牙切齿，带了人过去安抚民众，又吩咐人将送来的米粮搬下来，准备逐一分发。没想到饿了许久的疫民看到米粮更加混乱，甚至开始对官兵开始殴打起来。自从这片被划成了疫区, 民众便被官兵围了起来。这种小地方, 为了生存，每年种出来的粮食没人舍得吃，全都卖了。所以如今疫病一出，粮食便更加紧缺了。没药还可以存活, 没粮食可是真的会要命的。场面混乱的不行，谢昭想上前拦一下，一根弓箭落在他脚前。“谢大人可是要去送命？”沈落奚懒洋洋的道：“拿你的仁义道德限制这群将死之人，简直笑话。”说着，沈落奚一根箭羽飞过去，射中一个人，鲜血喷洒在粮草上，民众才止了暴·乱。沈落奚示意：“必要时刻，拳头可比道理有用。”附近几个村落并不是所有人都染有疫病，但是分不清好坏的情况下，只能统一隔离，否则真的从几个村子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村子里还是有一半左右的人身体康健。谢昭了解到这些的时候，正在想处理之策的时候，地方官道：“谢大人不必忧心，这件事已经处理妥当。如今并无任何异常的村民全部在山上居住，至于不确定是否染病的村民则在村外，村子里的都是已经发作的村民。”这个病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潜伏期，所以检查过身上没有异常的居民会被放到村外，如果半个月后依旧没有发病，才会被送到山上。这个法子必然是经过了解疫病潜伏期和足够细心的人能办到的。山上虽然夜里冷了点，但是有水有粮，而且水是水源，倒安全的很。“能想到这个方法，倒是个细心的人才。可否请李大人将这位兄台带过来引荐一二。”谢昭道。地方官犹豫的嘟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昭便也明白了。若是个普通人或者大夫，地方官肯定恨不得立马把人带上来。能让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怕也只有一个人ーー沈落奚。他打心底佩服沈落奚的才干和深谋远虑，又问道：“不知可否有救治之法？”地方官摇头：“目前所有江南的大夫聚在一起，也只能找出预防之法，而且其中有一味药材还十分难寻，便只能让有办法弄到药材的民众先熬着缺了药材的方子，效果就……”效果就微乎甚微了。谢昭让地方官出去，自己去村中视察，随行的太医递给他一个用药淋湿过的面巾让他绑在鼻前。“这疫病太凶了，太傅若不然不要进去了。”太医劝道。谢昭还没做好决定，就见沈落奚把自己包了一下就大大拉拉的从他旁边进去了，而且里面的民众看到他就围了上去，依次排好队从他身后的随从那里取了药，然后又有序的回去。谢昭转身要离去的时候，一个小孩突然冲出来，直直的撞倒了谢昭，又被人迅速拉开。小孩看起来天真，说的话却恶毒：“你们这些狗官，明明我娘亲没病，你们却不让她出去，如今她得了病没了，都是你们害得，你们会遭报应的。”说着，小男孩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就晕在地上被带了进去。地方官扶着谢昭后退：“大人，您先回去吧。”谢昭问道：“为何他如此说。”地方官回：“疫病刚开始，当地的村长和衙役担心事情闹大，便隐瞒不报，将得了病的村民关起来活活饿死后焚烧，由于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疫病，甚至有村民普通的的风寒，也被……后来，沈夫子来了，才解决了这个事，还给他们发了药，至少能缓解痛苦，不要太难受了。”这也怪不得小男孩如此愤怒了，好好的一个人被饿死后烧成灰，任谁都受不了。谢昭握紧拳头：“随行的其他太医呢。”“都在与当地的大夫一起研究病方了。”树上的青梨熟了，沈落奚依旧没有消息，整个人就像失踪了一样，惹得方姝心里空落落的。昙昭小公主也被抓回了京城，只留沈瑜每日过来陪她，还会给她念画本子解闷。只是孕妇的心情反复无常，方才还有滋有味的听话本子呢，这会儿就突然就梨花落雨的哭了起来。“沈落奚是不是不要咱们了？”方姝抬头，水眸里盛满了泪。沈瑜摇头：“没有。”“那他为什么这么久不来见我，也没有书信。”“爹可能在忙。”其实沈瑜不能说的是，他爹如今正在疫区做事，要不娘肯定更担心了。方姝却不听这种话，在她看的画本子里，如果男人开始不见女人，并且借口是“我很忙”，这就是养外室的前兆。方姝哭着哭着，突然就不落泪了，她咬牙道：“等他回来，我们就收拾收拾行李，跟着你祖母回南疆，我再给你找个后爹，我们一起过。”沈瑜叹气：“好，都听您的。”树上的燕静安跳下来道：“干得好，妹儿啊，要不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带上他的儿子一起跑到南疆，我们南疆地广物博，而且擅长养毒虫，他若敢来，我就让他千疮百孔，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不好啊。”沈瑜听着这么残忍的死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看向自己的娘亲，不曾想娘亲竟然还认真的开始想象这种方法的可行性了。方姝兴致极高的思索一番，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找不到比沈落奚好看的怎么办？”“所以还是算了吧。”她道。燕静安知道自家妹子肯定舍不得，只能遗憾的答应，拿出怀里的一包酥糖给方姝：“妹儿，这可是哥哥奔波几天给你找到的糖果，你看喜欢不。”方姝最近嗜甜，燕静安便时常给她带各种糖，她开心的收了包裹，叫了地宝下来：“宝宝，吃糖啊。”地宝想起来那让她绝望的甜，凝眉从树上下来，视死如归的吃了一颗来哄夫人开心。燕静安见自己妹妹终于露了笑，将沈瑜带到院外，递给他一个包裹，嫌弃道：“想办法传给你爹。”沈瑜摸到里面的药草还有一张纸，他感激道：“多谢舅舅。”这声舅舅叫的燕静安十分舒服，不过他的嘴依旧毒得不行：“让你爹注意点，他要是出了问题，我立刻就把妹妹许出去，我们南疆的好男儿可多的是。”沈瑜乖巧道：“好。”燕静安又扔过来一个瓶子，“就这一颗啊，这是祖上研究的，正经方子已经没了，给你的方子并不健全，不到万不得已别用了，老子还想拿过来当保命药丸呢。”燕静安说完回头，沈瑜早就已经没影了。疫区已经全面封·锁了，即便是沈瑜，也是只能在外面把东西送进去。药单子上写了一个能治愈初期的方子，还有另一个方子，但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可用性不强。但是这已经是最擅长制毒用药的南疆所研究出来的最后药方了。药单子上一味药极其难找，燕静安找了整个南疆也只有小小的一包袱。沈落奚找了大夫和太医一起探讨完都说这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方，说不得可以在病人发病期间提高存活率的。又处理完一批事务，沈落奚咳嗽了一声，端了药喝了下去。这次的疫病来势汹汹，即使他只去了两次病区，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同样病倒的还有谢昭，只不过谢昭更加弱了些，已经出现了初期的症状。“大人，我们的粮草所剩无几了。”一个侍卫进来禀告。沈落奚挥挥手，继续接过文书开始处理。过了一会儿，有侍卫来通传：“大人，有一女子称是您的夫人，非要闯进来。”沈落奚摇头，他临走的时候方姝还在生闷气，怎么可能来找他。而且他走的时候特意瞒了她，其他人为了她的安全也自然不会告诉方姝他身在疫区的事。沈落奚怀着最后期翼去了村口，地宝已经撂倒了两个侍卫，如今正被谢昭给拦住，“姑娘，这里是疫区，你还是带了夫人离开吧。”方姝掐腰，“今天见不到人，我就不走了。”谢昭又劝：“沈夫人，这里都是得了天花的病人，如果您进来，可就再也出不去了，您可想好了？”听到天花，方姝才知道怕意，不过她还是拧道：“我不听。”她娇气又无理取闹的样子让谢昭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少女也是喜欢在他面前装的贤良淑德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娇纵不讲理的大小姐，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两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装满了委屈，煞是可爱。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沈落奚就从他身旁路过，直直走到方姝的面前，皱着眉头，又无奈的哄道：“你怎么找到这里了，先出去好不好？”“就许你躲起来，不许我找你？”话虽这么说，方姝还是乖巧的退后了几步，“说吧，你是不是养外室了。”方姝的眼睛滴溜溜转，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就要闹上天似的。沈落奚失笑：“就算是要养外室，怎么能到这疫区来养啊？”方姝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口味独特，说不得喜欢垂死的病美人呢。”“口味不独特，也看不上你啊。”沈落奚想摸摸她的头，把她拥入怀里，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又退后两步。这两步彻底惹恼了方姝，她大声道：“沈落奚你现在还敢嫌弃我了？靠近两步都受不了了？”事实证明，女人无理取闹起来是没有下限的。沈落奚不得已只能说：“我也染了疫病。”虽说疫病的潜伏期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可能没知觉。他看着小女人的脸，目光温柔眷绵，重复道：“我可能也染了疫病，所以你乖乖的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方姝回过头去，强忍着眼里的泪，气鼓鼓的道：“好，你如果死了，千万不要告诉我，要不我立刻把孩子真的打掉，然后养一堆比你好看的男人，给他们一人生一个娃娃。”沈落奚伸手想去拽住方姝，他想问清楚：原来她没有堕掉他们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也有孩子了，可能是个儿子，也可能是个女儿。可是，方姝已经赌气的跑远了。他的手在半空中颤抖，最终紧紧的握成拳，又放下。路过的村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教学的夫子，便跟他开玩笑：“怎么了，媳妇跟你生气了？没事，如果我们能从这里活着出去，老婆孩子热炕头肯定少不了的。女人就是爱哭了点，你看，她明明知道这里是疫区还敢来找你，肯定是对你一门心思的，你以后好好哄哄她。”村民是个乐观性子，本来也感染了天花，只是他运气好，生生熬了下来。如今便留下村子里做个帮工，照顾那些已经发病还在挣扎的人。沈落奚便含笑回道：“她和孩子在等我回家，我肯定要活着回去的。”说到孩子，他的眉眼难得暖了起来。一语成戳，当天晚上沈落奚就发病了，身上开始起疹子，开始只是浅浅的红点，看起来像是被碰了一下，半夜就开始低烧，到早上的时候，红点已经蔓延开来。暗卫本是想找个勤快点的女人照顾大人的，可是沈落奚一脚把他踹出去了，也就绝了他这个念头。得了天花的人，初始时还能保持清醒，后面的时间，沈落奚便越来越昏沉了，甚至还迷迷糊糊的看到了方姝，他揉揉眼强撑着睁开。竟然真的是方姝。小女人正躺在躺椅上，躺椅直直的放在门口，正对着他的床，见他醒来，方姝也揉揉眼。四目相对之间，沈落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后把自己包了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再被窝外面。方姝眼睛抽抽了下，嘴角撇着说：“别遮了，我早看到了。”作者有话要说：沈大人：完了，我不干净了，我最丑的样子都被媳妇看完了。方姝：别遮了，你眼皮上也有……沈大人：qaq（弱小无助但能恢复，求不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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