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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重山

次日,陈佶叫了太子府全部家丁仆妇们去到殷涔的新宅去除尘打扫,到夕阳余晖时分,整间屋宅已焕然一新,院内有新移栽的四季鲜花绿植,厅堂光洁明亮,寝室一张结实大床,陈佶亲自往上蹦了蹦,确定不会塌不会裂,又命人铺了厚实暖软的熏香被褥,看起来一派过日子的好光景。夜间梧叶儿去买了些酒肉菜回来,三人在院内石桌旁小酌谈笑,月上树梢,暗香浮动,三两杯落下,陈佶面色又泛上粉红,他朝殷涔举了举杯,平山哥哥,明日开始,我们就要在朝堂相见了。殷涔也举了杯,两人四只亮晶晶眼睛,殷涔道,管它八方来风,我们自巍然不动,来日有你有我,又冲梧叶儿抬了抬酒杯,梧叶儿也满上酒,殷涔继续道,有兄弟,有情谊,万事无惧。说罢,三人碰杯,仰头干下。明月清风,少年意气,莫不外如此了。第一卷 ,完结。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第一卷又感觉好像才拉了个帷幕殷涔和陈佶在成长我的心跟他们一起,也一样如此第32章 沧源当日梁太傅曾为殷涔和陈佶分析过朝中局势,内阁之中,除梁太傅本人外,兵部尚书顾铖、户部尚书毛盈泰、文渊阁大学士张千春虽未在明面上表露出唯祁言之马首是瞻,但在重要议事和票拟之时,都极为留意祁言之的倾向,赵纶眼看也将被祁言之提拔进内阁,这内阁几乎可以说是祁党专权独大。纵观多年朝堂,祁言之为人低调谨慎,即便与他人政见相左,也并不会言辞锋利尖锐,极为擅长韬光养晦的中庸之道,和收买人心。梁太傅如是形容。殷涔问道,老师如何看此人?梁洛书思忖片刻,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深沉老道,十足隐忍,不择手段。老师觉得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吗?殷涔又问。梁洛书意外地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一直看不透他所求为何,人若为一己之私,可算奸恶,但我认为他非是为自己,这些年身为内阁首辅,一方面确有治国之功,修水利、赈灾民等利国之事毫无推诿,但同时,也因他的中庸而导致官场腐败横生,皇上沉迷方术不知节制,外患来袭却不用良将,种种所为都让我大宁更加衰败。梁洛书看向殷涔,此人心机深沉,既看不出表面私欲,所谋求则只能更大。陈佶此刻说道,祁言之的学生赵纶,不似他老师那般沉得住气,往后我们多留意他,也许能得知他们所谋究竟为何。殷涔点头道,阿月跟我想一块去了。两人相视一笑,梁洛书也微微颔首。------牌儿胡同的老宅换上了殷府的灯笼,天色将明之时殷涔出门,巷子口停了一辆简朴马车,一个车夫老伯见了他撩开门帘,殷涔猫腰上车,朝朱红鎏金的殿宇群驶过去。宫门口远远立着一个明黄少年,殷涔跳下马车朝陈佶走去,陈佶眉眼含笑,说道,今日头一回见平山哥哥穿黑色以外的衣裳,这靛青朝服着实好看。殷涔羞涩一笑,今日打理了半天才出门,就觉着自己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儿。陈佶抬手帮忙正了正头顶丞佑冠,又细细从头到脚瞧了一番,青衣素履白靴,面色清净温润,细长的凤眼藏着的都是笑意,陈佶跟着心里也仿佛绽开了花。进宫的朝臣们陆续到来,殷涔与陈佶一道进了雍明殿,默默立在了朝堂末尾,看着陈佶走上金銮殿二层台阶。吾皇万岁万万岁!朝臣们集体朝拜,台阶最上层的垂幔之后,一个模糊身影挥了挥手,平身吧。虽说上回在骑射场上遥遥见过皇上陈泽,但此番于朝堂之上,殷涔见着垂幔之后的瘦削人影,觉得这人仿佛又瘦了,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也听出了气血两虚的味道。按惯例各部尚书先呈报所属事项进展,以及各项需在朝堂商议事项。元远山遇刺一案,大理寺卿姜晚笙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是被南城骚乱中恶徒所伤,对于此结果,元平誓不能服,然而姜晚笙将人证物证一一列了出来,最后连陈泽也发了话,关于此事的追究到此为止,辛尚允身为禁军统领当属失职,罚俸一年。殷涔虽早预料到事情的发展必然如此,但此刻见到姜晚笙和辛尚允将戏做得如此足,人证物证拿出的如此天衣无缝,也深感这一切看似清清朗朗的背后,黑暗潮水的汹涌。他要面对是这样一群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潮水湮没。不知不觉早朝已过去一个时辰,众朝臣们商议事项皆已结束,陈泽问道,众卿们还有何事要禀报?堂中沉默。垂幔之后陈泽正了正身形,说道,既然你们要问朕的话问完了,现在轮到朕来问你们。朝臣们面面相觑,今日这是?殷涔也暗自犹疑,这是唱的哪一出?抬头看了看梁太傅,站在队列前端,微微佝偻着身子,却稳稳当当。陈泽说道,昨日督察院呈上来一道有意思的折子,此奏折上写着,此人过去一年向朝廷、户部、内阁递交过合计十二道上疏奏折,均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如今万般无奈向督察院写了一道状告奏折,这才递到了朕的手中。堂中众人发出了小小骚动,有人轻轻碰了碰户部尚书毛盈泰的胳膊,毛大人可知此事?毛盈泰面色黑沉,撇过胳膊低声冷言回道,并不知情。说着却不自觉朝祁言之看了两眼,对方正襟站立,面色平静。陈泽继续道,诸位可想知道这折子里都写了些什么?众人都噤了声。陈泽道,折子由督察院左都御史邹横空呈上来,不如就由他来告知诸位吧。邹横空出列站到堂中,殷涔看到,这位平平无奇邹大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年约中等,身形矮小,从背后看不到面目如何,但莫名有股子干练挺拔气息。堂中之人拱手垂目,声线平稳徐徐道来,此奏折由云南昭阳府沧源县知县秦念衾所呈。秦念衾?殷涔被这个名字晃了下心神,好熟悉,似在哪听过猛然间想起还是多年前初入太子府时,梁太傅在书房跟陈佶授课时,拿过此人的殿试卷子给陈佶看过。殷涔伸长脖子望向金銮殿,正碰上陈佶也微微惊讶的眼神看过来。邹横空继续道,秦县令于五年前被派往沧源县,虽只是一介小小知县,却也将这与世隔绝深山之中的小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但他有一事不甚明了。邹横空顿了顿,略微抬高了声音说道,这五年来他查看了沧源县,乃至昭阳府的大小地界、民生百态,发现此地虽比不过江南富庶之地,但物产仍可算丰富,却不知为何,坐拥物产丰饶之地的当地百姓越过越穷,且在他上任之前匪患横生,上任之后他肃清了匪患,但多年来于民生却无甚发展,百姓苦,县衙自然也收不到什么税赋,他这个知县当得也颇为愧疚。堂中有人问道,邹大人可否说得更清楚些,沧源县所产物产都有哪些?邹横空扭转身体,朝问话方向答道,沧源县盛产茶叶、盐,以茶为最盛,占了整个云南茶业的十之五六。此言一出,朝中顿时满堂骚动,窃窃私语之声大得台阶之上的陈佶都听得一清二楚。有茶有盐,竟也能民不聊生?这茶盐都是官制,莫不是陈泽在垂幔之后清了清嗓子,朝堂中瞬间安静下来。陈泽开口道,户部尚书毛盈泰,云南昭和府今年共缴税银多少?毛盈泰出列,拱手道,回皇上,昭和府今年共缴十个月税赋合计六千两。朝中众人又是一脸震惊之色,这次却掩住了口鼻不再私语。茶盐大州府,近一年税银竟只有六千两?钱都去哪了?毛盈泰话音刚落,陈泽严声再问道,毛盈泰,昭和府今年所产茶共计多少?毛盈泰面上隐隐渗出汗,吞了吞口水,答道,回皇上,据户部在案记录,昭和府今年所产茶共四十万斤。陈泽又问邹横空,邹御史,折子里又是怎么说?邹横空再答,回皇上,秦知县亲自走访昭阳府各大小茶山、茶场、茶商,今年十个月拢共统计所产茶,除掉递交司礼监约500斤贡茶外,余下约合计两百余万斤。此话一出,满朝又是按捺不住的骚动。毛盈泰登时对邹横空急道,一个知县统计出的数字,哪里做得了准?!邹横空并不理会,朝陈泽再次拱手道,皇上,臣只是依照秦知县所呈奏折,如实禀报。陈泽再问,毛盈泰,依你所说,知县的统计做不得准,户部的就一定准了?毛盈泰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秋高气爽的十月,他却似三伏盛夏,浑身快要冒烟。他抬头回道,户部所记录在案的统计,皆有各州、各省府衙专人统计,自然比知县的更精准,茶与盐皆易出次品,往往一斤茶叶里,能筛出留下的只是十之二三,若秦知县按筛出前的斤两统计,那可就误会大了。毛盈泰说着说着,似找到了依托底气,声线也跟着稳了起来,继而又道,历来朝廷在茶盐重镇都设有茶盐司,由司礼监直属掌控,在督造公公们的监督下,又如何能有假?陈泽转头问垂幔之外的高仁,昭阳府的茶盐督造是谁?高仁躬身答道,回皇上,是任同欢任公公,还在宫里的时候大伙儿都叫他小欢子,您可还记得?陈泽微微皱眉,似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点了点头,而后向朝堂中大声说道,也就是说,昭阳府、茶盐司、户部都统计出昭阳府今年所产茶四十万斤,而沧源县知县秦念衾却证据确凿地认定实际数目在五倍之上,也就是,朕实际收到的税银,应该也在五倍之上,你们说,朕应该信谁好?又是满堂沉默。突然间垂幔涌动,陈泽哗啦一声掀开垂幔,宽袍大袖地阔步走上前来。众朝臣惊得瞪大了眼睛,近十年来陈泽都在垂幔之后,朝中甚至有官员从未见过皇上的样子,而今陡然掀开走了出来,众人简直一通惊慌失措。一瞬间不知谁先起了头,众人跟着跪地叩拜。陈泽大袖一挥,朕久不露面,你们都当朕是疯、是傻了吗?!又指向人中,祁阁老,秦念衾所呈报之事,内阁可有听闻?祁言之缓声道,回皇上,臣从未知。好一个未知!陈泽面上冷笑,如今只是一个昭阳府,便闹出五倍之差,整个云南、朕的大宁,又有多少个昭阳府?多少倍差?毛盈泰,户部整天跟朕诉苦,缺军饷、缺工部的水利督造费、缺吏部的例银俸禄,缺钱的时候算盘打得比谁都精,要核账的时候怎么赖得比谁都快?朕这个皇帝当真是山高水远,朕是没有日日出现在你们面前,可朕不瞎!陈泽严声再道,祁言之,此事该如何查办?祁言之略微思忖,回道,回皇上,臣认为可派亲信朝臣前往昭和府彻查,所核数字以此番彻查为准,所有弄虚作假之人,无论云南、昭和府、茶盐司、户部,还是县令秦念衾,均待查清之后一一查办。陈泽双手负于身后,立于金銮殿之上,依你所言,该派何人前往?祁言之道,臣举荐文渊阁大学士赵纶,学识渊博,身有傲骨,为可信之人。一言说罢,邹横空也上前一步道,皇上,此事为督察院分内之事,自然该由督察院之人前往,日前梁太傅所举荐的监察御史今日正在朝堂之上,臣认为可派此人前往,朝中新人,昭阳府各系人等对他陌生,无任何利益纠葛,反而更好办事。殷涔心跳略微加快,听得陈泽问道,新任监察御史所在何处?殷涔自朝堂队尾出列,拱手回道,回皇上,卑职殷涔在此。陈泽问道,你可愿前往云南?殷涔躬身道,臣自然愿意。陈泽又道,若此事未成,你所任监察御史一职将当即撤销。殷涔道,皇上放心,臣既然应了差事,定不会半途而废。好,朕命你为茶盐巡按御史,明日即刻出发前往昭阳府。臣遵旨!此时梁洛书突然出列,说道,皇上,臣有一事建议。太傅请讲。秦县令奏折中所呈之事损害的是皇家利益,臣建议皇上可让太子也一同前往,一则协助纠察,二则可让太子体察民生百态,从中锤炼。陈泽来回踱了几步,微微点了点头道,太傅所言有理,又看向陈佶,太子明日便一同前去吧。陈佶喜上眉梢,努力克制住,拱手回道,谢父皇,儿臣遵旨!陈泽说完又转向朝中,辛尚允,挑选侍卫高手,一路护送太子二人前往云南,若路上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辛尚允领命叩谢。待下了朝,陈佶回府换了常服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牌儿胡同,殷涔开门,也换了黑色常衫,陈佶的笑意从骨子里透出来,忍不住一下将殷涔抱了起抗在肩头,来回在院中跑了几圈才喘着气将人放了下来。平山哥哥,一起去云南!陈佶开心得摇头摆尾。殷涔也忍不住笑,怎么也没料到今日头一回上朝就遇到这样的差事。陈佶又说,还记得今年三月,我们去郊外跑马那次,回来时你问我可有去过江南?记得。殷涔想起那日,面上十分温柔,你说以后要在江南买宅子。对,我还记得我说,以后去任何地方,都要跟平山哥哥一起。陈佶眼中也闪着光。殷涔宠溺地在他颌角摸了摸,想到明日就要离开这京城,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虽明知此行前途凶险,却仍向往前方的天空辽阔,他也想让陈佶感受下,京城之外的天高地广、驰骋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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