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就听艾伦继续说：它能带你从院内法阵直接传送去亡灵主事殿。艾伦手上既有深渊令，又是布莱克学堂的曾任职工，学院内近乎所有的传送法阵他都能自由使用。霍尔则情况特殊，他是同时有别于人类和正统亡灵魔族的存在，绝大多数法阵的限制条件在他这里都不起效用，他等同于变相拥有着一张自由出入令。唯有伊莱，亡灵形态的他就名不正言不顺，在布莱克学堂内没注册过学籍，在亡灵一族也不算已正式入籍，现在他莫名又变回了人类之躯，跟着去亡灵大本营，就更显奇怪，会被一连串自带种族筛查功能的法阵拦截在外。正是考虑到伊莱有可能面临的困难，亡灵十二长老才给艾伦寄了个急件，送来这把小钥匙。它相当于一把能助伊莱通过大多数传送阵的门钥匙，确保他在进行法阵传送时畅通无阻，不会因种族身份所限，只能用更费时费力的方式赶去亡灵主事殿。原来是这样。听完艾伦解释的伊莱道。他目光早从房门上收了回来，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可怕。艾伦敏锐从伊莱身上觉出一股遗憾意味，他不动神色审视过对方表情，一边说着再收拾一下就准备出发，一边试图续接上刚才的思路，将先前只差一厘就要摸到的答案给捡起来。好巧不巧，就在艾伦又快要摸到答案边缘时，晨游布莱克学堂的霍尔又转了回来。好心的前辈昨夜归来，见两个年轻人到底殊途同归，还是一张床睡觉了，他虽然满心不解，但对于这发展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因此为了不打搅两人今天晨起后的相处，他特意天一亮又偷偷溜了，飘去学堂的老图书馆转了一圈。觉得两人这会应该早就醒来，没准早互动也结束了，自觉十分贴心的前辈才又飘了回来，高高兴兴的准备找伊莱打探一下昨夜战绩。谁料霍尔刚穿墙而过，自墙上探出一个脑袋打量室内，艾伦正好就面朝着那面墙整理随身空间。他和墙上骤然长出来的脑袋四目相对。霍尔一眼看到了艾伦嘴上的伤。不是吧？空长年纪的前辈不假思索脱口道，这么激烈？艾伦没有第一时间领会这话意，面无表情继续与霍尔对视。伊莱通过霍尔之剑感应到了霍尔的归来，本是正要走过来招呼前辈，谁料对方一露面就是冒出这么一句，他倒是瞬间明白了霍尔的意思，一时步子要迈不迈的顿在原地。听到脚步声，艾伦就回身看了神情有些窘迫的伊莱一眼。大概是过去喜欢外出又坚持户外训练的关系，伊莱的皮肤曾是相当健康的浅小麦色，且肌理富有光泽，宛如是被日光薄染成的，但在异变成亡灵之后，再度恢复人身，他的皮肤便变成了偏向于冷色调的白，只比毫无血色和苍白要好上那么一点。也因此，一旦现在的他感到不好意思，觉得脸开始发烫发热，那点红色就会以肉眼可察的速度从皮肤底下泛起来，并迅速蔓延到脸上。显眼极了。霍尔的话艾伦是没听懂，可在看见伊莱微微泛红的脸后，他却是陡然领悟到了什么，慢半拍的听出了霍尔话中指向。不，您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伊莱终于继续走上前，向霍尔解释他和艾伦清早的意外，说明艾伦嘴上破口的原因时，艾伦的视线静静落在他背影上。黑发青年注意到，他才好了一点的学长又恢复到了早晨那个状态从他身边走过去时目不斜视，基本不敢看他。一次有所觉察却又让其溜走，是人之常情。两次有所觉察却又不敢确定，也还算在情理之中。比沉在水下的答案更快浮到艾伦面前的，是他曾在瓦尔庄园里短暂生出过，却又因当时情形所限搁置了的那个疑惑。等伊莱回过身，发现艾伦竟还在看自己的时候，他看起来就有点无措。明明眼下都已经是人身了，艾伦没法再靠深渊令和亡灵间的微妙关联来感应伊莱情绪，可捕捉到那点无措的一刹那，艾伦就是觉得，伊莱是正期盼着他能说点什么。因为对方暂时不知该怎么和他搭话，十分怕冷场尴尬。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于是艾伦就说了。刚才的确是有所担忧，现在心下松了口气的伊莱：什么？也什么大不了，是件小事。艾伦道，你说，瓦尔庄园那种地方，晚上睡觉时屋内也会有飞虫吗？伊莱一愣，没立即反应过来。艾伦静静看了他片刻：我那天隐约觉得像有虫在咬我。※※※※※※※※※※※※※※※※※※※※亡灵长老团：等待上线。亡灵长老团：五百年过去了【骷髅等待.jpg】【隔壁虫族对最后一句话投以瞩目】第69章这是一句试探。但等伊莱意识到时, 已经晚了。他先是在艾伦的注视下慢慢睁大了眼睛, 神色间露出些许困惑, 像没听懂。只是转瞬，他表情又倏地一僵。由瓦尔庄园和睡觉, 伊莱顺利推导出了飞虫的真正所指，他面上起先就没退干净的那点红顿时更加醒目，眼神也不由自主开始躲闪,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要逃不逃的信号。在把话问出口前, 艾伦心里其实也还为难了片刻一方面，他怕是自己想太多，觉得抱有那种怀疑去揣测朋友言行不太好, 万一一切只是他多想，还容易让两人都陷入尴尬；另一方面, 假如不是他多想，伊莱对他的感情可能真的有些超出友情界限, 可眼下伊莱还没明确表明过态度, 试探完了后又该怎么处理这事，怎样面对对方，艾伦发觉自己竟一时拿不定主意。而尽管这番权衡让人为难,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问。艾伦觉得自己起码得弄清楚真相，知道他的感觉是对是错之后, 才能去进一步思考怎么办的问题。伊莱用身体给予他的回答是对。以防自己会错意, 在将伊莱的反应收在眼底后, 艾伦还又多等了片刻, 金发青年就在他的目光下越发窘迫，那抹红色从脸颊一路蔓延到了耳朵尖。艾伦于是明白，他没有错误理解对方的反应。可他的心却没有随着确认而踏实，反倒被更高的提了起来。怎么办？他想着，发现拿到了答案的自己和没拿到前一样，甚至要更加游移不定了一点。从伊莱的视角看去，问完话的艾伦便是一直在沉默，对方的视线静静落在他身上。乍看上去，黑发青年是没有表达出多少情绪，伊莱却像从这沉默里读出了什么，脸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下去。他忽然就有些不安。我你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又同时闭嘴。四目相对的刹那，他们都在彼此脸上找到了一点尴尬。一旁原本是准备乐呵呵看戏的霍尔，这会都没法继续插科打诨了。他安静把自己在墙上卡了半晌的身体□□，飘到房间一角，假装自己是个悬空的人形装饰。不介意的话，让我先说吧？艾伦做了两人间率先再开口的那个。伊莱心底的不安更加浓重了一点，他望着艾伦张了张口，在发觉自己的词穷后又闭上嘴，只无声点了点头。艾伦便轻轻抿了下嘴唇，仿佛是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这无意识的小动作让伊莱心一沉。如果我确实没有会错意，你真的有那么一点后面几个字消失在了喉间，没有真正被艾伦说出来，他顿了一下，将它们直接略过，只继续道：我得说，对不起。怎么办在心底徘徊了好一会后，这就是艾伦最后想出的回应方案。伊莱脸上不只那点因害羞而起的红褪净了，连理应有的血色也一并消了下去。他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什么念想在听到那声对不起后都消散的一干二净。毫无疑问，对面的黑发青年是个好朋友，好兄弟，忠诚又讲义气，会为了朋友将不相干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在帮助兄弟时尽心尽力。对方应该也会是个好情人，好伴侣，因为奉行的感情理念就是不轻易开始一段关系，不留任何暧昧苗头，不给人过多期望后又叫人失望，一旦关系确定，就是直奔着结婚去。有着这样的一套感情观且又坚持已久，和这样的人确定关系，只会觉得生活处处充满安全感，不会患得患失，非常踏实又安逸。可问题的致命之处就在于，当你喜欢上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还把你摆在兄弟的位置上。这位未来的好情人，好伴侣，暂时并没有将你他的朋友列入到伴侣备选里。所以一旦你错误判断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被自己的喜欢冲昏头脑，总觉得他似乎也对我有点意思，并不慎把感情暴露给了他，那套在确定关系后才会带来安全感的感情观，便将芒刺对准了你。良久之后，伊莱才深呼吸了一下，他有些艰难地摇了头：这怎么该是你对我道歉？这话应该由我来说，突然发现我一直对你别有所图，没有把你单纯当成朋友，你的困扰肯定比我多，我对不起。金发青年已经摆出了相当强颜欢笑的表情，艾伦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看朋友露出这种神色，他上前两步，抬手想去拍伊莱的肩膀：这也不该是你向我道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伊莱近乎惶急往后退了一大步，艾伦的话一下被他的举动打断了。伊莱就刚好错开艾伦想碰他的手，他像也被自己的抗拒吓了一跳，原地僵了几秒，低声道：对不起，我现在可能还有点混乱，没法好好控制住情绪和行动我稍微出去一会，好吗？最多只要半小时就行，不会耽误今天的行程。金发青年语气里满是恳求，话间姿态都放的这么低了，艾伦当然不可能还拒绝他。等伊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房门甚至被动作轻巧的带好了，艾伦望着闭合的门出神片刻，余光瞥见一团人影向他缓缓靠近。是旁观了全场的霍尔。及至此时，霍尔才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发言时机，他飘到艾伦身旁，落下来，站定在这黑发年轻人背后，冲着艾伦叹气：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过分正直还是残忍，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吗？艾伦转身面朝向前辈，没吭声。霍尔抱起手臂，感应了一下他和霍尔之剑间的联系，确认伊莱真的走远了，继续叹气：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伊莱会伤心，不担心他会受到打击？那套长痛不如短痛的理论便溜到了艾伦嘴边，他理应向前辈重申一遍自己的感情观念，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为了不让人一直牵挂，患得患失，才从来快刀斩乱麻可不知怎么没说出去。整套理论都被艾伦悉数咽了回去，他只说：我觉得我在乎，也担心。那你还这么不留情？因为在乎和担心，跟我的行为并不冲突。艾伦不由也叹了口气，他抬手揉揉眉心，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名同性恋人及伴侣。那你抵触和同性一张床睡觉吗？会为被同性不小心啃了一口感到恶心吗？霍尔想了想后，如是问着，他的目光牢牢钉在艾伦身上，不放过艾伦任何一点微末的反应，如果你是完全接受不了，我能理解，可如果你只是从没想过，没意识到自己还有另一重选择，并且仿佛还对这片新天地并不抵触，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试着多想想年轻人，别主动把自己限制在了筐子里。平日里总是没个正形的前辈难得正经一回，聊得还是情感话题。艾伦纵然看上去面色淡淡，多少将这话听进去了一些。他没有回答霍尔话语最前的那两个问题，霍尔也不知是从他脸上收获到了什么，眉毛轻轻一挑，也没有再追问。伊莱说自己最多只要半小时调整情绪就好，绝不耽误今天接下来的行程，还不到半小时，走廊外果然就又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的他正要抬手敲门，门却先一步被艾伦从里面打开了。猝不及防看见黑发青年出现在眼前，伊莱还是微微愣了一瞬：我，我回来了。嗯。艾伦让开一些身体，示意伊莱进来，准备工作已经收尾了，你看看还有没有掉东西，没有我们就准备去传送阵。话题就这么被带到了行程正事上，伊莱头一次如此感谢两人还有正事需要一同去做，他连忙让自己整个注意力都扑在了行装清点上。约又二十分钟后，行装清点完毕，伊莱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精准找到每一样东西了，他没法再用清点来集中注意，只好起身转向艾伦。我好了。那走吧。两人的对话简洁到过分，说完后便不约而同转开了视线，只并肩朝外走。注意到两人的并排后，伊莱还主动拖了半步，让自己走到了艾伦后面。跟在最后的霍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声叹了口气，晃晃悠悠飘着走。一直到传送阵的光芒闪过，三人被直传到亡灵主事殿前，当那栋以黑色为主体的大殿和守在殿前的灰袍老人一同映入眼帘时，这微妙的氛围才终于被打破了些。菲尼克斯长老。艾伦上前一步迈出法阵，冲灰袍老人欠身行礼。占卜显示你们应该在这个时间到达。灰袍老人声音轻柔地接话，他冲艾伦三人微微笑了一下。假如能忽略那青灰色的皮肤，他看起来就与普通的人类老人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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