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东尼是个有着一副青年面庞，看起来依稀是还不超过三十岁，但其实真实年纪已经奔四的男人。他的五官生的非常柔和，笑起来时眼角眉梢也都是按着和善的标准摆的，几乎能称他为拥有模板式的温柔微笑。可但凡是与他稍微熟悉一点，或者同他多相处过一段时光，就会知道，这人的本性与温柔、纯善等词汇没多大关联。他是个标标准准的白切黑。不过即便是本性并不好招惹，温柔和善主要流于表象，但安东尼对艾伦却是没有二话的好。他尤其护短，偏疼聪颖有天分的学员，艾伦当年就是被他给一眼相中，被他越级选调了自己手下来，还特批了艾伦越级参加同艾尔柏塔的学院交流。那会，艾伦作为才越级至中年级不久的学员，年纪又小，基础也不知道打得牢不牢靠，对于安东尼动用特权将艾伦塞进交流团队里的行为，同僚里不是没有人对此颇有微词。他们都被安东尼笑眯眯给镇压了。伊莱甚至都见过一回这个男人替自家小学员撑腰的场面。有人把自己的不满带进了学院交流里，做了些自以为隐秘，能排挤艾伦的小动作，结果安东尼亲自去找对方谈了谈心，让那个头高大的高年级生屁滚尿流地跑了，自此整趟交流期间。那人都绕着艾伦走，连带着看伊莱这个专属保姆他都不能直视，像唯恐让伊莱觉得自己又哪里要招惹那黑发小学弟，惹得安东尼导师又来嘘寒问暖。对于导师的那通笑骂，艾伦别的部分都老实认领了，只针对导师说的一毕业心里就没了导师部分，他提出异议：其实我每个月都有固定发问候给您，每到一个新地方，也都给您寄过当地纪念品，并不是毕业后就忘了您。安东尼轻轻一挑眉梢。艾伦：只是最近两个月事情堆积太多，这两个月的固定问候漏掉了。听最满意的学员主动在每个月的说法后打了补丁，安东尼这才又笑起来，他在艾伦肩膀上按了一把，目光转投向伊莱：这位，想必就是那个俘获了你的心的姑娘。伊莱连忙冲安东尼行了一礼，并礼貌微笑。安东尼等了片刻，没等到这小姑娘开口，他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艾伦便适时插话，将伊丽莎的失声缘由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安东尼听完，视线在伊莱的脖颈上扫过。伊莱被他看得一阵神经绷紧，十分担心自己会被这精于药剂和治疗的男人看出异常。但安东尼的目光仅是在他身上轻轻一停，就又转回了艾伦身上。他冲自己的学员杨了下眉毛：确实是个难得多见的漂亮姑娘，不过我还有个地方有点小失落，我在你心目中难道是个魔鬼形象吗，艾伦？艾伦：当然不。安东尼却没让艾伦把一句话说完，恰到好处地在当然后就截断了他。阿西尔可是传讯回来告诉我，你当着这姑娘的面把我说的像个大魔王，安东尼慢吞吞摩挲了下他手中的法杖顶端，就算会有些小问题，有你在，嗯？艾伦：信使就信使，为什么还要负责传递八卦呢？伊莱：居然不是错觉！※※※※※※※※※※※※※※※※※※※※【数了数评论区的小猫们】第100章阿西尔, 就是安东尼那位小信使的名字。艾伦一直觉得自家导师像个长大版的小霸王, 特立独行的特别理直气壮, 这些归属于学院的鸟禽信使们理应只有编号，没有姓名，姓名得是私人信使才能拥有的, 可学院信使们却是学院公共财产, 编号靠后的信使可供学员们自由调遣使用，联络亲友，编号靠前的则是教职工特调信使, 它们速度更快，传信安全指数也更高，为全体教职工提供传讯服务。安东尼导师他老人家倒好, 阿西尔身上的院徽校牌都没摘下来，他就已经另挂了一个新的小铭牌上去，还大大方方给鸟家起了名字, 俨然是已把公共财产挪来私用。能遇上这样一个护短又肯给自己提供机会的导师，艾伦当然心怀感激, 也敬重佩服对方的才华能力。只是就导师偶尔过于霸道和特立独行这一点, 他作为学员, 偶尔却会生出年长者一般的忧心，总担心自家导师的锋芒有些过于外显了。可他担心也没什么办法，安东尼·巴顿披着一身温柔皮张牙舞爪这么多年, 他四处扎人的累积时长恐怕比艾伦的年纪还长。因此, 他一听这黑发小学员委婉表达担忧就想笑。行了。彼时还比学生要高出一大截的导师摘下手套, 伸出他那双肤色比普通人白上不少的手，不轻不重在学生脑袋上摁了一把，随手揉乱对方那一头打理规整的黑发，是报告又提前写完了，还是七种同效配比方案写好了，还是已经找出了将材料再精简上两种却仍能不改变无梦药水基础药效的方法？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做老师做的这么失败，都已经沦落到让我未成年的小学生担惊受怕的地步了。我没有在担惊受怕。小艾伦被揉乱了发型，没被揉乱表情，依旧特别平静地注视着他高大的导师，有理有据地说，我这是在合理为您的人际关系感到担忧，是在关心您。安东尼绷着脸端详了这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半晌，小艾伦继续坦然与他对视，片刻之后，他自己的表情首先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好。想着反正艾伦也不介意头发乱了，安东尼索性又上了手，将那起先还只是有些凌乱状态的一颗小脑袋直接揉成变形鸟巢，他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谢谢你的关心，嗯？不过大人们自有大人的一套处世之道，你家导师可不是个空有心气高的傻子，我有自己的妥善处理方式。艾伦仔细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安东尼口中的妥善处理方式是什么，他见导师仿佛也没有要藏着掖着什么的意思，遂不耻下问了。方式？安东尼就挑起一侧天生长得像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将手臂往一旁半人高的试验台上随意一撑，比他们更能打，比他们配药手法更精妙，出品成药药效更优良，让他们打也打不过，受伤了要用的药水还只能在我这里找到最好的，他们要么就别招惹我，招完就别想着日后再请我帮忙，这样几回下来，你看你家导师的人缘如何，是不是还挺好的？听完的艾伦就没吭声。他觉得自己和导师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对于挺好的理解存在问题。安东尼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与喜欢戏弄伊莱的霍尔有点相似，只不过霍尔戏弄伊莱的趣味性在于伊莱好脾气，只窘不恼，让霍尔不担心自己会把人给惹急了，还能看伊莱变脸。而安东尼逗艾伦，则是觉得艾伦小小年纪天天板着一张脸，有他这么大个移动靠山还不骄不躁的，忍不住就想看看艾伦露出别的表情。安东尼这番有毁人不倦之嫌的交友教诲，艾伦至今都不知道导师是不是带了玩笑成分说的，反正他当时是默然无言半晌，一头红色中长发的青年却越笑越灿烂，接着，对方就推着顶了个鸟巢的他赶去餐厅吃晚饭了。怎么还不跟上来？时间线回归当下，安东尼的声音一下将艾伦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抬眼，便见起先和他只隔着两步远的导师已站在了少说五六米外。安东尼原本是中长发，发色红中带棕，在艾伦毕业的这两年里，他的头发似乎又长长了点，他也懒得修剪，就用编织带在身后扎成一束，竟也不显不修边幅，颇有随性美感。阿西尔正落在这红发男人的右肩上，对方惯用手是左手，辅助元素能量运行的法杖持在左手下方。他半侧过身来，表情有些疑惑地看着艾伦。正身处的地方一条单侧立有廊柱的弧形走廊，那廊柱外就是奥斯蒙学院领空，这会夜幕已经完全低垂下来，星星近的像触手可摘。伊莱没和艾伦在一块。例行公事般的寒暄及晚餐接风后，作为一路舟车劳顿的柔弱女士，伊莱这个未婚妻已进入了学院安排给艾伦的房间，他们今晚要在奥斯蒙学院住上一晚。艾伦亲自将伊莱送到宿舍，确认宿舍内没有异常，又在对方那里留了个能启动即时通讯的小玩意一颗小纽扣并拜托偷偷现身的霍尔在这里千万注意小心隐匿行踪，随后他才又赶来与导师汇合。安东尼有话想单独对他说。艾伦本以为，他和导师会一起去往实验室，或者是对方的办公室，但这条弧形走廊环绕建筑二上，他一路走上去，最终会到达的地方是校长室。想什么呢？安东尼叫了艾伦一声，觉得小学员的视线焦点是聚回来了，可半天没有给他一点话语回应，他不禁又问了一句。艾伦张了张口：我安东尼：放心不下你的未婚妻，怕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出问题？艾伦：这句出问题便问的艾伦一时有些无话可答。安东尼既然能隔着半截路程就知道艾伦可能要溜，没准备真正回到学院来，艾伦在他面前多少有些无所遁形感，担心自己多说多错，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什么重要信息。他一时沉默，欲言又止的给了一个音节，安东尼等了片刻依旧没等出什么，红发男人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皱眉，但在那个皱眉真正完成之前，安东尼摩挲了一下手下法杖顶端，却是忽然叹了口气：这可让我有点受伤。前面的话艾伦不敢贸接，这句话他想接，又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安东尼就彻底转过身来，面朝向他，招招手。艾伦沉默着追上前几步，站定在导师跟前。这个他已经能与对方肩膀平齐的男人接着便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毫不客气地揉了几下，那动作一如当年，像是不把他的头发又一次揉成鸟窝不罢休。安东尼这边揉完了，那鸟仗人势的阿西尔还啾啾叫了两声，一挥翅膀飞到艾伦头顶，好似在以身认可安东尼这个鸟窝垫得十分过关。艾伦任由导师揉了，被一只鸟蹲到头顶，也不生气，他轻声对导师说了句对不起。收回手的安东尼抱臂看他：以前哪一次快要弄出实验事故了，宵禁时间过了你还没回寝室，或者是高年级的又与你起纷争了，我不是站在你这边，嗯？您的确一直站在我这边，给过我很多帮助，非常的偏心我。艾伦说，但但你觉得这回的情况和之前不同，性质不能同言而喻。安东尼打断他，所以你遮遮掩掩，连学院都没准备回来，见我前都还有点担心，是不是？艾伦发现他说不出那个是字。我很抱歉。他只好再次低声道。那我要收回刚才的话，只收回有点这两个字。安东尼仿佛颇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抽出一条胳膊。他在面前黑发年轻人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我这会是非常受伤了袒护你个小的和袒护个大的有什么区别？偏心难道还能先视事情大与小，再来决定偏不偏码？这话里的袒护意味太浓，浓到再不清楚导师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艾伦都要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了。他想要感谢，又想问问为什么，还担心安东尼被牵扯进来会有麻烦。安东尼却没给他更多踯躅时间。我看你照顾未婚妻的时候也挺利落可靠的，没见有多么犹豫不决。安东尼示意艾伦继续跟上，怎么一到了我这里，是见了长辈后难免有撒娇心理么？居然像小孩子一样磨磨蹭蹭起来了跟上。饶是以艾伦的表情控制功力，在被直言不讳地怀疑有撒娇嫌疑后，也稍微流露出了一点尴尬。他跟上了安东尼的脚步，朝不断上行的走廊前方看了一眼：您是要带我去见校长？准确说来，是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红头发的导师头也不回地答，但校长临时截胡，说他也有话想要同你说，还想抢我事先看好的时间段，所以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不如我们一起说。艾伦：发现自己一会不仅是需要面对导师，还得面对另一位同样难以欺瞒的长辈，艾伦觉得他的压力有点大。而无论他是如何作想，那压力是否曾让他出现了一点退却心理，漫长的弧形走廊走到尽头后。校长室的大门已近在眼前。那是扇单看整体造型，不会觉得有多么豪华绮丽的大门，它甚至显得有点朴素，金铜色的表面涂层也不够鲜艳，有诸多地方似乎还有点斑驳，可细看第二眼，便能发现，那所有的斑驳都只是视觉错觉，它们是用元素之力雕刻下的魔法印记，每一笔都能互相勾连，构成魔法回路。在校长室的大门前方，还有着一座日冕狮王雕像。这尊头顶耀眼王冠，同样通体金铜色的狮王雕像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将大门入口挡了个严严实实，仿佛一座违规摆放的障碍物。在艾伦和安东尼走到门前约三米处时，狮王的眼珠就忽然转动起来，它一瞬间有了活气，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面前二人。欢迎，我的孩子们。雕像开了口，吐出人言。艾伦听见老校长的声音从狮王口中传了出来，对方非常和蔼地说：我等你们好半天了，进来吧。※※※※※※※※※※※※※※※※※※※※100章啦！第101章位于奥斯蒙学院主楼顶层的校长室, 在从未踏足过它的人臆想中, 它应该是个相当精妙绝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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