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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牡丹的刀

  希声

欲走不舍,欲留不甘,左右为难,谁来决断?


那一刻更比金丹结成之时凶险百倍,只因无禅欲念大动之下气血如沸,已将身心彻底沦丧!色相!色相!红粉骷髅惑人心,**蚀骨臭皮囊,佛说众生不可执妄,奈何眼前活色生香!持否?持否?无禅不能持,无禅欲火焚身,无禅已然疯狂!和尚,和尚,和尚不是神佛,和尚只是和尚,本就一个凡人,自当——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无禅是一个人,无禅是一个男人,即蒙昧无知不晓男女之事,但无禅已经长大了,那些反应实属正常。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无禅反常只因无禅正常,自当如此。并非执迷,不以破妄,任何浮华都夺不走生命的本真,任何规矩都束不得本性的张扬!


人为天地万物之一,人道亦为天地之道。


是有金丹,但后天造化难夺先天本性,内息终将还归天地,金丹亦不能敛。


无禅不成,金丹也不成,好在还有一口大水缸。


好在无禅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和尚。


太热!太热!便就找凉,无禅跳进水缸,只觉猛地就是一个透心儿凉——


爽!


无禅已醒悟,灌顶无需醍醐,无禅已成佛,冷水速冻和尚!爽爽爽!爽爽爽!正是冰火两重天,如同钢之淬火,躯体更得纯坚硬韧!爽爽爽!爽爽爽!水火相济之下,亿万毛孔瞬间闭合,周身灼热之感由外而内慢慢冷却。无禅和尚因祸得福,非但功力未散,而且铜皮铁骨得到进一步的淬炼,内息也是愈加精纯。


不要!不要!无禅泡在水缸里面又凉快又舒服,无禅死也不会出来的。


无禅不是在反省,无禅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无禅正在打坐。


或说睡觉,或说练功,无禅就坐在水缸里面修行。


足不及底,身也难定,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无禅已经摸索出了个中法门。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牛老爷终于现身了,后头跟着个陈平。


“牛牡丹,你想清楚没有?”陈平阴阳怪气,笑道。


牛牡丹。牛家只有陈平敢这样唤牡丹姑娘,因此牡丹姑娘与此人不共戴天!牡丹姑娘用杀死人的眼神杀了陈平一百八十次,然后低眉,敛目,乖乖道:“想清楚了。”陈平笑道:“明事理,知进退,好汉不吃眼前亏,哈哈!果不其然!”其实牡丹姑娘的脾气禀性,没有人比牛老爷更清楚,牛老爷暗叹一声,板着脸道:“你说,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这事儿怪我,不怪无禅,这只是一个,呃,误会。”


“误会?误会怎动了刀?怎要杀了无禅?”


“谁?杀谁?无禅么?哈!无禅是我相公,我俩夫妻恩爱百年好合,那是,好着了!”


“我儿,你说这话,有人信么?”


“真的!是真的!我要和无禅好好过日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到白头,只羡鸳鸯不羡仙,嗯,还有……”


“还有牛嚼牡丹。”


“陈平!你个臭豆腐呃,咳!二姐夫,我说的都是真的,不开玩笑。”


“我说的也是真的,不开玩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陈平已经死了一万八千一百八十次了。


“也罢,既如此,陈平——”


牛老爷点头示意,陈平上前松绑,二人并未多作停留,先后出门离去。


牡丹姑娘大喜!


“傻子!两个傻子!”牡丹姑娘只欲欢呼,却又忍住,只在肚里偷笑:“哈哈!不过略施小计,竟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再祭神刀!立诛yín 僧!斩立决!杀!


刀呢?


牡丹姑娘惊呆。


朱雀之羽不见了,刚刚还在床头,转眼就不见了。


“应该是陈平偷走的。”


“不是应该,是确定,陈平就是一个贼,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看起来,事情没有自家想像的那简单,说不定这又是一个阴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怎么怎么办?”


朱雀刀就是牡丹女侠的胆魂与神魂,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这可真是不得了!


牡丹姑娘团团乱转。


然后开始梳妆打扮。


朱雀神刀,花容月貌,孰轻孰重牡丹姑娘自有计较。


过了很久。


牡丹姑娘浓妆艳抹风姿楚楚地走进院里,再一次见到了满身晦气倒霉催的无禅和尚。


只露一头,如同一个有鼻子有眼儿的长了毛儿的葫芦,泡在水缸里。


无禅是在水中打坐,双目轻阖,面色安详。


身随气息吐纳,上下微微浮沉。


牡丹姑娘看半晌,缓缓伸手置于其顶,猛地按了下去!


脑袋沉了下去。


无禅浮了上来。


无禅沉了下去。


脑袋浮了上来。


……


“哈!好玩!好玩!”牡丹姑娘玩心大起,一时乐此不疲。


“咳!咳咳咳!啊呀呀!”无禅终于一口呛到,大惊之下双手猛一划拉!


“哗啦啦——”牡丹姑娘避之不及,当下变作一只落汤鸡。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一幕何其相似,牡丹姑娘又发疯了。


“牡丹姐姐!牡丹姐姐!无禅不是——”无禅不是有心的,无禅从来都不是。


一个水葫芦,一只落汤鸡,一个疯姑娘,一个傻和尚,这又是说的一个小小玩笑了。


然而,那时,两人,四目,交投之时。


一丝羞恼起于心底,说是恨他又是怜惜,这厢忽而止了脚步,竟又隐隐有些怕他。


一缕欣喜早已升起,便在睁眼见她之时,那里水中惊涛骇浪,心湖起的却是涟漪。


不开玩笑,都是真的。


从来都是。


院中一木身躯粗壮,其上青藤柔柔缠绕。


逃不开,脱不了,却又为何要脱?却又为何要逃?


却也不知何时,两颗小小种子,早已不远不近无巧不巧共落一处。


萌芽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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