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乔辰把饺子捧出去的时候，迟深已经自觉的坐在餐桌边等着了。宋师傅的手艺好得没话说，吃到最后乔辰还遗憾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多煮一些。吃完饺子，乔辰泡了一壶花茶，和迟深一人捧着一杯站在屋檐下，观望着在夜空中绽放的花火。烟火有近的也有远的，色彩绚烂的绽满了整个夜幕，像一个倾国倾城的名伶，高傲的向世人展示着它的妩媚艳丽，肆意盛放到极致再转向凋零，失去光彩的从空中黯然坠落。“我该走了。”迟深说。乔辰垂下眼睑，盯着手里冒着氤氲热气的茶盏，微不可察的应了一声‘嗯’，心里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被他死死压抑了下来。人果然都是贪心的，乔辰叹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乔辰朝迟深微微笑道：“我等你回来。”迟深看了乔辰一眼，披起先前的外套，重新走进风雪之中。汽车的性能很好，几乎听不见引擎声，汽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乔辰的视线里。乔辰下意识的向前追了几步，堪堪停下，安静的站在雪地中，额前的刘海因为他微微垂首的动作，很好的掩去了他眼里的落寞。路灯的光斜斜打在雪地上，连带着本应雪白的雪地也染上了浅浅的橘黄，光与影的衔接之间，淬了静谧的光华。之后的几天，迟深都留在了老宅那边，没有回来。乔辰也很识趣，并不打扰，除夕夜那通电话不过是他一时难以自抑的冲动，不会再有了。☆、宴会春假不过几天，每个人的办公桌上就堆积了一摞的工作，公司里的员工轮流放假，放假的人是开心了，可轮班的就很想死了。部门虽说不至于没人手，但毕竟缺那几个人，劳动力直线下降，还是有些忙不过来。当值的同事个个叫苦不堪，恨不得以头抢地求在外边逍遥的同事马上回来送死，一起痛苦挣扎熬出黑眼圈。乔辰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除夕夜隔天就回了公司。这样的举动瞬间感动了总裁办里留守的几位同事，纷纷围上来泪眼汪汪的握着乔辰的手，节操掉一地的嚷嚷着要以身相许，被乔辰挥着手打发走了。几天的春假很快就过了，公司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有过留值经历的同事们围在一起抱头痛哭，他们终于不用把自己掰成两半用了。晚上有一场商业聚会，乔辰和林卓得一起随同迟深前去。乔辰在公司有一个自己的柜子，里面放着几套西装。下班前，乔辰就换了一套灰银色的西装，跟着迟深去了会场。这场宴会是由盛氏集团的老总举办的，他的儿子从海外归来，即将正式接手集团的事务。今天不过是借由这场宴会，好让自己的儿子在s市的上流圈子露露脸，扩展人脉。会场定在了s市有名的酒店里，他们到达时已经聚了不少人，觥筹交错，灯红酒绿。乔辰一贯不喜欢这种交际场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虚假的面具，为了自己心中所图，各种算计。居于底层的人拼命的往上爬，为名为利；处于上层的人高高在上，冷眼看着那些谄媚讨好的人，不屑鄙夷。迟深一进场，就有人端着香槟前来交谈。迟深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在一群人中游刃有余，场面话说得极其漂亮客套，可身上又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让人不敢过分逾越。乔辰和林卓尽忠职守的守在一侧，那些身份崇高的大集团老板也就算了，至于那些企图上前攀谈的小公司小企业，全被他们客气的劝走了。没办法，若是这些小人物都能过来攀关系，迟深连他们都得费神应酬，那得累成什么样。商场便是这般的现实，弱肉强食、扒高踩低，由不得你不接受。宴会开始没多久，盛总就拉着自己的儿子站到了全场最瞩目的地方，意气风发的跟众人介绍着。在场的人也很给面子的说着恭维的话，掌声不断，一时间宾主尽欢。这样的交际场面总是乏味无趣的，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去，众人也不像先前那样聚在一起了，零零散散的分散开来，自成一个小圈子。会场的一侧摆着冗长的餐桌，上边摆满了食物，还有一些精致的甜点，想来是主办方为场上的名媛贴心准备的。乔辰趁着旁人不注意，小声朝迟深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他们一下班就过来了，连晚餐都没来得及吃。“不用。”“不饿吗？”迟深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看了就没胃口。”闻言，乔辰重新打量了一遍餐桌上的食物，恍然大悟。那些食物放了那么久，早就凉透了，就算厨师的厨艺再怎么高超也得大打折扣，不过是看着精致美味而已。乔辰斟酌了一下，“那我回去煮面给你吃？”迟深瞥了乔辰一眼，点点头。乔辰笑了笑。迟深将手里的高脚杯放到路过服务员的托盘里，“现在就走。”惊讶了一瞬，乔辰很快就释然了。他们逗留的时间已然不短，方才也听过盛总介绍了他的儿子，算是给足了面子，现在提前退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刚想点头说好，会场负责人突然上台语气高昂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下去了。场上的灯光随着他的举动暗了下来，只余下一束半明半暗的光照到了台上。有个人缓缓从台边的阴影处走出，男子手里握着小提琴，从容站到了光圈里。那人一身高贵的燕尾服，面如冠玉，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轻轻将小提琴搭到肩上，眼眸微阖，修长白皙的手执着琴弓，徐徐拉动琴弦，一勾一勒皆是优雅高贵，每个举动都完美得无懈可击。悠扬的琴音在他的指尖倾泻而出，如春风拂面般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的耳畔，似天际飘浮的流云，又似山间的淙淙流水，瞬间熨烫了每个人的心田。乔辰震惊的看着台上的人，脑海里像有一把惊雷狠狠劈下，将他的人和灵魂分成了两半。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只能像个木头一样屹立在原地。光和影在台上与台下之间这点细微的距离里，轻轻然划下了一条清晰的分割线，周遭的光景在这一刻骤然间褪去，乔辰终于明白何为“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了。那个人是迟深整个青春里最不能忘却的风景，是曾经让他放下所有高傲去挽留过的人。现在，他回来了。乔辰甚至能察觉到迟深那微不可察的僵硬。迟深的下颚绷得紧紧的，晦涩不明的看着台上的人，眼眸里的光被名为年轮的刀刃，遽然切割成千万片的碎片，在那些跨越时间的流光里，独独只能容下那个人的身影。乔辰盯着迟深的面容，陷入了片刻的恍惚茫然。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这几年的时间，还有那些侥幸留存的希望，通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灰烬。一曲终罢，顾子瑀放下小提琴。台下陆续响起掌声，他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从容下台。不远处有个红衣少女面露欣赏的望着顾子瑀，想起了什么，小小的‘呀’了一声，“他不是那个谁嘛……”她旁边的姐妹淘听她这么说，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少女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前些日子我跟家人去了奥地利萨尔茨堡的音乐节，我在那场演奏会里看过他。他是全场最受瞩目的小提琴家，很受女孩子欢迎呢！”听完少女的话，那些女孩子笑嘻嘻的继续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少女红着脸瞄了顾子瑀好几眼。顾子瑀下了台，目光梭巡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迟深身上。他眼里有着明显怔愣与惊讶，随后染上了温暖的笑意，穿越重重的人潮，径直朝迟深走来。乔辰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迟深的面前。事隔经年，他又重新站到迟深的身边，笑着说，“好久不见了，阿深。”迟深早已将自己的异样不留痕迹的敛起，不咸不淡的颔首，“好久不见。”对于迟深相较以往冷漠了许多的态度，顾子瑀并不在意，温柔的笑了笑，叹息一声，“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挺好的。”迟深回答得言简意赅。顾子瑀注视着迟深，“那就好，阿深，我一直很担心你。”迟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略显嘲讽的挑眉，“你有什么资格担心我。”顾子瑀的脸色霎时苍白，不理会顾子瑀受伤的神情，迟深转身就走。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乔辰没跟上来，皱眉的开口，“乔辰？”“啊？哦。”乔辰顺从的跟了上去。回程的气氛是死寂的，林卓充当司机，虽然他对现况一头雾水，但也明白自己最好保持沉默，所以一路上都在非常识相的装哑巴。回到别墅迟深就进了书房，把门锁了起来，明显不想任何人打扰。林卓一脸迷茫的问乔辰，“总裁怎么了？”乔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他自己心里也一团乱。斟酌了半天，只能面色苍白的摇头，“这是他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我就是问问，也不是很想知道。”林卓见乔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不好意思追问，尴尬的咳了咳，道：“那我先走了。”乔辰勉强打起精神，“嗯，路上小心。”林卓离开后，乔辰就到厨房煮了一碗番茄面端上楼。端着托盘站在房门外，乔辰心生怯意，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扉，愣是不敢敲门。在门外站了半天，乔辰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敲了几下，“迟深，我煮了面。”里面没传来回应。“你晚餐还没吃，这样对胃不好。”“我煮了番茄面。”“你不喜欢吗？那我重新煮过好不好？”乔辰等了许久，迟深还是没回应。时间一久，面条吸满汤汁膨胀，不能吃了。乔辰又下楼重新煮了一碗，这次他没有敲门了，而是捧着面安静的站在门外。他不想惹迟深厌烦，不打扰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只要弄好吃的，等迟深改变注意出来吃就行。煮熟的面再次吸水膨胀，乔辰不厌其烦的又煮了一碗，如此反复。可房里的的人始终没有出来过。☆、饭馆已到开春，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就连树枝上垂下的冰凌也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化成水珠，落到雪地里消失无踪。乔辰是在卧室床上醒来的，起来后还诧异了好一阵子，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靠着书房门稀里糊涂的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在房间了？不过这样的疑问只持续了几秒，乔辰就抛开了。迟深不知道从书房出来了没有……想到这里，乔辰连洗漱也顾不上，趿拉着拖鞋就冲下楼。宋师傅正把早点往餐桌上放，听见乔辰下楼的声音，特意抬头笑了笑，说了句‘早安’。乔辰先是在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有些失落的暗自愣神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宋师傅在跟他打招呼，窘迫地道：“抱歉，我刚刚发呆了。”“没关系。”宋师傅不在意的一笑。“宋师傅，你……你有看见迟深吗？”乔辰迟疑着问。“少爷今早就出去了。”旁边的管家罗婶听见他们的谈话，顺道也加入其中，“少爷今天真的很早就出去了。”顿了一下，罗婶皱眉有些困惑，“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少爷自小便很注重外表的整洁，以前从来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奇怪。”乔辰一愣，嘴里泛起了淡淡的苦涩。罗婶说完，又想了想，对着乔辰说，“对了，我今早还看见你睡在走廊边，原本还想把你叫醒，少爷刚好就开门了，把你抱回房间。唉，不是罗婶八卦啊，你们这是怎么啦？”他是今早出来的啊，那碗面肯定也没吃了……见乔辰一脸的黯然，罗婶和宋师傅互看一眼，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散了。乔辰到公司的时候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人刚坐下，宋城就滑着办公椅晃了过来，略带惊讶的开口，“乔哥，你竟然迟到了！我还以为全公司的人都迟到了，你也不会迟到的。”“昨天有事，不小心睡晚了。”宋城了然的点头，表示理解。大家都是成年人嘛，这样的掩饰措辞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他都懂。其实就算乔哥放工后的夜生活很精彩这也正常，他们平时的工作压力大，有时间是该好好放松。只不过乔哥似乎把自己折腾得太狠了，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昨夜的小妖精到底是多迷人啊。怀揣着这样美好的误会，宋城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乔辰漫不经心的掀开桌上的文件，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视线总会飘向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在不知第几次的走神后，乔辰硬逼着自己收回视线，勉强打起精神投入到工作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乔辰从抽屉拿了几包他之前备下的饼干，打算就将就着填报肚子就够了。宋城又蹭了过来，看了眼饼干，大声道：“乔哥，你午餐不会就吃这些吧？”乔辰拆开包装，叼了一片在嘴里，眼也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嗯，能饱就行。”宋城恨铁不成钢，“乔哥啊，难怪你胃不好。你这样苛刻自己的饮食，不出问题才奇怪呢！”说完，宋城把那几包饼干全抽走，顺便把电脑也关了，“别吃这些了，走走走，带你去个地方。”乔辰被他强迫着拉起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宋城力大无穷的拖走了。因为是午休，宋城也不敢带乔辰到路程远的地方，只能将就着在附近找了一间不错的私房菜。饭馆窗明几净，室内的采光很好，角落里摆了几株植物，看起来干净整洁。因为是午饭时间，店里坐了不少人，他们在柜台边等了一会儿才有服务员将他们领进去。座位靠墙，墙上挂着几幅画作为装饰。服务员等他们落座后放了两份菜单在桌上，然后才离开。宋城拿起菜单塞进乔辰手里，豪气的开口，“随便点，我请客。”乔辰挑眉，顺着他的话翻开菜单，大致看了一遍，调侃的说，“这么大方，也不怕我把你的薪水全部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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